拨弄着绿荧的草叶，少年喃语出声，

“普通话，”他皱眉想了想。

“他道来此需讲普通话，然吾仍是认为原先那般言语更为舒适，

吾观小鱼姐姐之反应，她似乎也更中意普通话，也罢，按他所说也无妨。”

换做他认识的任何一个人听见这席话，恐怕都会觉得匪夷所思。

一个五洲人竟然更习惯文言，说出去都不一定有人信。

……

源恩公寓有一处温泉，本来是天然形成的，但考虑到顾客想拥有的私人空间，能住得进源恩的又普遍是大人物，经过一番开采，又是几番摆弄，

一眼温泉被开拓并且分成三眼并隔开，要使用都必须预约，起初还挺活热，后来时间久了，也就并不稀奇了。

今日，喻淑妍和小鹿就来体验了一把。

泉水自不高的山涧落下，激起浪花，泉边是大块的石板，上面放着香熏，浴巾，还有沐浴用品等。

两个人隔得挺远，被暖暖的泉水裹挟着，都禁不住发出舒适的喟叹。

“小鹿，第一次泡温泉的感觉怎么样？”喻淑妍这话没毛病，就算之前可能泡过，他也不记得了。

远处少年看起来不怎么在意，热气朦胧了他的眉眼，

“挺好。”

她磨蹭了一下，还是问出口，“小鹿，你想起来什么了吗？”

小鹿伸出手拨了拨水，看面前的水面漾出一圈圈水环，微笑着说：

“有几个碎片，我感觉自己坐在浴池里，一个人正在穿衣服。”

小鹿确实想到了这，他闲得慌穿了自己的衣服，那副欠揍的嘴脸真是一言难尽。

喻淑妍一听这熟悉的小鹿，面上一喜，感觉自己回到了八月的那个晚上，他不容置喙地强调带他走的那个夜里。

想到两人跟着龚斌他们“破案”，想到申屠胤昌和那个雨夜，想到那片升升腾腾的烛丝灯萤草…

为什么走神呢，她反应过来是因为小鹿的白话，她感到奇怪，明明会说白话，却老喜欢用文言，就好像特意当外语似的学了其间一种……

“如果你有一天恢复了记忆，是不是就会回去，回到你属于的地方？”

人一闲下来果然就喜欢伤春悲秋，她也划了划水面，突然感叹，如果时间这玄乎的东西有实体，会不会就像这水一样。

任凭人们如何挽留，它始终流淌，不曾为谁驻留哪怕一瞬。

俯首的少年一听这话，猛的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喻淑妍那个方向，良久，他才给了答复：“我，不知道。”

不知道么……

也对，怎么可能不想回到自己属于的地方…

她耸耸肩，也再没了泡澡的兴致，她站起身，抓了抓已被淋湿的长发，晶莹的水珠随着少女起身的动作跳跃。

它们顺着柔美的曲线流淌，没入浪花深处。

少年目力极好，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慌个什么劲儿的时候，就已经迅速别过了头。

脑海里浮现出女孩微微红晕的面颊。

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水声从喻淑妍那个方向传来，她不知道踩到了哪块滑腻的石头，整个人向后仰去，她背靠山石，这要是磕着碰着哪儿了，

只怕…

喻淑妍自己都还在调整呢，后腰和后脑下就分别垫了一只手。

怕是连小鹿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现在还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异样的触感自两人接触的地方萌生，分别传递到两具不同的躯壳，直至灵魂深处。

“不好意——”喻淑妍想撑着山石站稳，岂料脚下的石头就是不给力，又是一滑，慌忙中抓住了什么，扑腾起阵阵水花。

小鹿反应很快，情急中迈了一步，将右腿曲着横在喻淑妍腰后，借以让她靠着以免继续下倒，左手环住了她的香肩，右手撑着山，勉强稳住了两个人，只是，

唇上软软的，他觉得痒，忍不住舔了舔嘴，这一舔，才猛然意识到，他好像舔到了别人嘴上！

出来泡温泉，穿的肯定不多，这时两人的上半身紧挨着，另一种柔软的触感迟钝地爬上了小鹿的神经……

两颗心脏的跳动，似乎都暂停了一瞬。

唯余细细的泉水不停流下，从少年的头顶往下，流过他的面庞，流到相贴的嘴唇，又划过少女的下颚，

走过她的脖颈，再次跃进泉里。

终于，两人回过神来，皆是万分麻利地跳开，疯狂游到边上，裹了浴袍就上岸，亿万默契地奔走会家，

那个混淆着他们两个人气息的共同领域。

两间相挨着的房间，两个闭门不出的人。

少女一只手捂着眼，心中五味杂陈，那是她的初吻啊。。

就这么丢了？？

少年的指腹抚着自己的唇瓣，小鱼姐姐的唇软软的......

发生了这种尴尬的事，两个人晚饭都没顾得上吃，各自在房间里度过了一个各怀心事的夜晚，第二天一早起来，默契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喻淑妍：要说追究，上哪儿追究去？这孩子连个监护人都没有、、

小鹿看着电脑上五花八门的回答，持续蒙圈中、、

......

艺术节快到了。

二班上报的节目是舞蹈，也做了二手准备以防万一。

“愿意参加的到我这来报名。”韩允汐举着报名表晃了晃。

喻淑妍朝纪月笙座位的方向看了看，果然已经没影儿了，当初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两个人坐得很远。

本身教室里是有些嘈杂的，突然被门口一阵更嘈杂的嚷嚷打破，众人望向教室前门。

焦尤：“怎么了这是？”

“卓金芬在咱们班门口被绊倒了，不知道是谁这么缺德。”

焦尤猜想着跟五班那个王梓肯定脱不了干系，但这无凭无据的话，他也不好说。

“苏诗涵在不在，先扶她坐着吧，看着挺严重的。”

确实，卓金芬的裤腿被卷起来一些，整个左腿的膝盖磕得血肉模糊，连带着膝盖左下的皮肉都擦伤了。

苏诗涵走到卓金芬跟前蹲下，一边打开小药箱一边说：“伤口面积太大了，我给你消个毒，等会得送你去校医务室。”

“谢谢。”一贯乐呵呵的卓大美女眸内似有水光。

正当苏诗涵收拾好药箱，准备去丢垃圾的时候，林芸文从办公室回来，“苏诗涵，美术老师叫你去一下。”

“哦好。”苏诗涵软软地应了声，就对旁边最近的纪月笙说：“可以帮忙送她去医务室，我——”

“当然，你去吧，我力气肯定比你大。”

两个女生相视一笑，苏诗涵就快步走开了，而纪月笙往喻淑妍的方向看了一眼，点了点头，才搀着卓金芬往医务室走去。

路程并不短，卓金芬坐在一个校医对面，对着纪月笙小声说，“麻烦了，谢谢你啊。”

纪月笙微笑着摇摇头，就先走了。

上课时间，校医务楼人很少，走廊里空荡荡的，一种消毒水的味道漫溢。

这时，走廊尽头似乎冒出一个人影，纪月笙偏了偏头，那人似乎是个医生，外罩一身白大褂，扣子一颗都没系，衣角随着走动折起来，又向后鼓动着，他好像戴着眼镜。

两个人越走越近，几乎快要擦肩而过的时候，她闻到了一种淡淡的蓝莓味。

微一偏头，便落入了那双宛若寒潭的眼睛里。

纪月笙一惊，她几乎是下意识就确定了这个人是谁。

刚一脚下生风，准备早点回去的她，猛然发现自己的衣领被人从后揪住了，还是那样一个上提的姿势，纪大药皇勃然大怒，“放开！”

哪知一时不备，让人抓住了两只手腕，那人将她的两只手背过去，不知道用什么东西绑住，又扯住‘绳子’的一端，穿过她的右肩头，

她终于看清了来人。

一架黑丝眼镜遮住了那双连她堂堂药皇都会有所忌惮的瞳眸，寒凉至极。

他的刘海稍有些长了，搭在镜框上，称得皮肤近乎苍白。

医师薄唇轻启，“你的眼睛真好看。”

纪月笙差点忘记了挣扎，什么？

来人的嘴角勾起一点细微的弧度，凝视着她，似乎真的只是想表达一下自己对他人眼睛的赞叹。

她是真的语塞了，她到底应该作何反应？？

接下来的两分钟，过得分外漫长。

纪月笙察觉到手腕被一种胶‘绳子’绑着，见人好像没什么暴力倾向，也就没拳脚相向，毕竟看样子自己也不一定打得过人家，专心解着‘绳子’，没一会儿，就解开了手腕上的束缚。

她得意地一扬眉毛，“姑奶奶走了。”

医师竟然没有再拦着，只是说：“听诊器。”

她疑惑了一瞬，又反应过来，低头一看，被拿来绑她手腕的竟然是个听诊器！

“谁稀罕。”

女孩将东西往后一扔，医师稳稳接住。

他就在她身后看着她，看着她越走越快，最后跑进了转角处。

手无意识搓捻着那个听诊器，碎发搭在额前，遮掩了些什么。

......

“妍妍，我见到他了！”

“你跑回来的？见到谁了？”

“那个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