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粼粼，又行驶了三日后，终于抵达了目的地——裕西县。路边的小草瘦弱枯黄，低矮的灌木丛长势有些不佳，抬眼望去，随处可见地面的泥土间那白花花的盐霜粒子，好似深秋时节的霜雪，泛着咸味儿，风儿吹过，细小的灰尘凝成了气旋儿飘过，落入口鼻，那股子苦涩咸味儿更是明显。

凤倾城揉了揉酸痛的腰腿，踢踏的下了马车，看着已经等候在路边的县官季氏延沧带了一个衙役，恭敬的上前欲要大礼参拜。

“得了！季大人莫要多礼了。咱们来这里是要做正事的！对了！称呼我阮清就好！我还带了两个帮手，过来认识认识！”

凤倾城一摆手制止了他，自己既然化名过来，也是不想那些繁复的礼节，若不然，见人就哗啦啦的跪一地的，还要不要做事了！

“这位是司农署的姜宝贞，日后协助大人治理盐碱，摸索盐碱作物的栽培技术。这位是肃贤，今日起，就暂代季大人的主薄一职吧！”

凤倾城指着二人对季延沧简单的介绍了一遍，“这位是裕西县季延沧大人，对治理盐碱颇有些心得，日后大家精诚合作啊！”

“是！”几人相互端详了一遍，俱是点头应下。裕西县衙因地势偏远贫瘠，出产也是极少，不少的朝廷官员对此处就轻慢了起来，拨发的救助资金时有时无的，无奈地方官员只得克勤克俭，官员吏治什么的，自然也就没法完整。主薄一职也是空缺的了，凤倾城带了凤肃贤过来替补这个职位。

季延沧听说过司农署的姜宝贞，没想到这次，女帝带了他过来，心下自是感激不已。至于那小豆丁凤肃贤有些担当和聪慧，他也是知道的，却不知凤倾城带他来作何？这样小小年纪就做主薄，确实有些特别之处吧？

裕西本就是一个偏僻之地，有幸得了女帝亲临，季延沧自是求之不得呢！

至于凤肃贤，自己虽然与他有些关系，但他是武德帝之后，孬好还占了一个‘凤’姓，总算是皇家血脉，估计女帝早不发落他，眼下也不会是挖坑埋他的事情，且看看再说。

“阮大人，姜大人，肃贤，不如咱们回衙门歇息一日，再作打算。”看着几人有些疲惫的样子，季延沧赶紧的伸手邀请道。

“嗯！肃贤需要调整几日，咱们俩还好。这样，回衙门后，给我们调集裕西县志及水经注看看。”

凤倾城倒是无所谓，虽有些疲惫，却也不耽误做事。但转脸看了看姜宝贞和凤肃贤，俱是面色苍白，精神倦怠的模样，也只能无奈的点头。

地方志是专门介绍了一地的河流以及与这些河流相关的郡县、城市、物产、风俗、传说、历史等，还有时候记录了不少碑刻墨迹和渔歌民谣，以及传说记事等。

水经注则是地方上的河道走向，河流涨落的记录，以及年度落雨多少、旱涝程度，受灾面积等，对于推演历史的演变和地理的变更都是有着极大的参考意义。

从这样的文献中寻找裕西成为盐碱地的成因，应当可以找到解决盐碱地根本的法子吧？

季延沧点头，他也是查找了很多典籍，至今想到用雪水灌溉，也算是一个办法，怎奈效果不显著。

“平常刮风也是这么大吗？”坐在车辕上，边走边看着周边的情况，小分风儿夹带了微微西沙，吹的迷了眼，有些涩疼，凤倾城眯眼问道。

“呃~每年春季都有几次大风的日子，有些飞沙走石的，夏秋季节，风就不算大了，这样的风也是寻常，只是沙子较往年多了些，微臣想着可能是因为地面植被来不及长好的原因吧？”也是不怪的了，大雪虽然积累的超过世人想像的严重，但季延沧在朝廷协助下，安置了受灾人口后，还挖了沟渠，和池塘、湖泊，来积水、灌水、排水。反复的冲灌，影响了植物生长。

大约是在这里已经习惯了，季延沧把搭在肩上的一块薄布拉起，遮住口鼻，“这样用布巾遮住口鼻的话，就会好许多，不然暴露口鼻一日，回去之后要多喝上三碗水才行。”

“为何？”凤肃贤强打精神问道。自己一个男孩子，如今外出做‘官’，总不能老是别人照顾。

“因为风吹的眼干鼻子干，还有就是这风沙里有盐的味道，格外容易口渴。不及时补水的话，极容易口鼻出血。”姜宝贞从怀里抽出了备好的两块细棉布，递给了他一块，自己也取了一块，学了那季延沧的模样蒙着口鼻。

凤倾城听着他们的对话，脑子有什么东西一闪即逝，她也是接过玉衡递过来的一块棉布蒙住口鼻，心下里隐隐有些不安，一时间却未抓住那瞬间消逝的感觉。

裕西县衙离得不远，坐落在官道的一旁，坐北朝南，一处两进院落，石头院墙，青砖小瓦，倒也简朴。前院是衙门办公之地，后院就是县官及家眷住处。

若不是这进入裕西境内，百里不见什么人烟，偶有遇到百姓的，也是搭了简单茅草屋子，藏身在那荒野间，不细看，几乎很容易忽略了过去。现在再看这处两进小院，那份简朴也就有些朝廷的威严起来。

“不是说，拨了材料和银钱，修建百姓的居所了吗？为何这一路行来，不见朝廷修缮的房子？”姜宝贞沉不住气问了出来。

“呵呵。。。，姜大人有所不知，当初朝廷是拨款修建了救灾房舍，怎奈那时候人多，修建的就是集中避难房也是建筑在高处，百姓们挤在一起，勉强撑过严寒，回暖后，就各自归去，毕竟故园难舍”季延沧苦笑了。

裕西虽然百姓不是很多，也有十万之众，若是一家一户的修建起来，也是极为庞大的工程，救灾时间短暂而工程浩大，哪里可以做的周全。

即便如此，裕西因为朝廷出手援助，受灾死亡的也是寥寥部分，甚至于较往年过的还要好些，百姓为此感恩戴德不已了。后期重建家园，开田种地，又是一番忙活，房子若是想要修建的高大坚固，不仅得有银子材料，还得有时间才行。可是这些条件，显然多数百姓是不具备的。

来至衙门后院，季延沧早已主动的搬至左侧厢房，和姜宝贞、凤肃贤作伴，腾出了三间主房留给凤倾城居住。

他的家眷没有跟来任上，自己也就带了一对老夫妻家仆侍候。男仆丁叔，五十多岁，看守前院，做些清洁采买的活计。女仆丁妈留在后院做烧饭洗涮事情。

如今，凤倾城住入了主房，房间里外自然有了玉衡打理，无需操心。凤倾城几人简单的用了些茶饭，在几人的催促下，凤肃贤就洗漱后歇息去了。留下了三人就裕西的地貌和季节讨论了起来。

裕西地处渔阳西北，玉昆正南，广袤无垠，地势偏高，黄土为主，植被稀疏，境内没有大江大河，每年降水量小，蒸发量大，溶解在水中的盐分容易在土壤表层积聚。

因着年初的暴雪，后又改良了地面沟渠，引导了水路的排泄，这地表积盐似乎好了一段时间，但最近看着，地面上的盐霜似乎渐渐如往昔，甚至更甚于往昔。

季延沧有些挫败，难道雪水冲刷没有效果不成？若是说，花了那么大的人力物力，一点效果没有，自己这办的是什么事儿！

“难为你了！”凤倾城不由苦笑，这个看起来很是务实的汉子，他身形魁梧，五官硬朗，若不知道他也是读书人出身，一身布衣，手脚粗大，皮肤也被这旷野之风吹的粗糙黑厚，难免被当做苦力一个了！

大雪化水，多而集中，大量可溶性盐随雪水渗到下层或流走，产生了“脱盐“效果，这也是季延沧看到的有效性;春夏季地表水分蒸发强烈，地下水中的盐分随毛管水上升而聚集在土壤表层，结了盐霜，产生“返盐“效果。所以后期再次集结了盐霜，这位‘古人’一时间还是不明白这个道理的。

一路行来，凤倾城就注意到了地势低洼些的，盐碱格外明显，地势高处些的，也是挂了盐霜的，种植的庄稼长势不好，看着那稀疏的样子，可以判断出苗率不到一半，后期补种的几次，出苗也是参差不齐。

这里的盐碱在中度和重度之间，哪里是一次雪水冲刷就可以解决的！看来这地情地貌，还得好好的摸索一番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