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小贱人胡说！不是我！我什么时候让你去诬陷少爷清白的？”胡世香忍不住尖叫起来。

林杰摊手道：“姨娘也太性急了，彩英姑娘还没说话呢，您倒是急啥？”

胡世香惶恐地看看四周，发现丫环的眼光非常具有杀伤力，人们在她抬眼的时候，都已经不约而同地远离了自己所在的位置，居然在瞬间空出小半圈出来了！

胡姨娘一撸袖子，指着跟着自己十几年的小丫头片子：“你要是再信口雌黄，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彩英朝着林守勤的座椅旁跪爬了两步，突然下定了决心：“老爷！姨奶奶昨儿让我勾引少爷来着，另外还说等少爷进了门，就扑到他身上，只要脱半截衣裳，少爷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小贱人！你敢胡说八道！枉费我养活你这么多年！”胡世香张牙舞爪地猛扑过去，想在她面颊上补上几巴掌，好让她彻底闭嘴。

林守勤恼怒地一挥手，几个家丁迅速将胡姨娘摁倒在地上，却不知如何处置，抬眼看着老爷。

林秀才嘴唇哆嗦了半天，方慢慢说道：“我林家待人一向宽厚，这都多少年没在祠堂处置过人了。胡世香，我来问你，你承不承认要恶意诬陷大少爷？”

胡姨娘哪里肯认错，梗着脖子尖叫道：“没有！你们都上了这个小贱人的当了！她跟小娟那贱丫头串通好了来诓骗我！我哪里知道她们做神做鬼的！”

众人觉得耳膜都快吵破了！

“掌嘴！”林老爷动了真怒。他可以把最好的珍玩赏赐给心爱的女人，但是这贱货居然其心可诛，在府里开始惹是生非，长此以往，这林府的风气非变得污浊不堪不可，虽然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

家丁犹豫起来，不敢对着曾经最得宠的姨奶奶动手，管家婆觉得自己的老手不像刚才那么疼了，立即自告奋勇地蹲下来，对准胡姨娘漂亮的脸蛋，结结实实地刷了两巴掌！

林杰有一瞬间觉得，这庄老婆子简直是一条好狗，让咬人就咬人，听话得不得了。

胡姨娘用力地闭了闭眼睛，这肯定是在做梦！老爷那么喜欢她，怎么会舍得打她呢？那个林大少爷算个什么东西！傻了十几年，怎么突然开了窍，一路开挂似的……

但是两边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痛感如假包换。她歇斯底里地喊叫起来：“庄老婆子，你狗仗人势吗？你这老货也敢打我！”

就在不久前，管家婆还巴巴地跑到她屋里，送了一些歪瓜裂枣的玩意儿，求着姨太太平时多照应她呢，这会子真是翻脸比翻书都快！

老庄婆从来没有被任何人骂为狗，所以她很愤怒。胡姨太的脸上立即又挨了几乎足以打碎牙槽骨的两巴掌。

林守勤皱眉道：“管家婆，这里没有你什么事，滚一边去。胡世香，我最后一次问你，你到底为什么要陷害杰儿？”

胡姨太觉得，最后一根稻草就在自己的口中，如果承认了故意坑害大少爷，那么老爷再也不会宠幸她了，自己的好日子，真的就到头了！

“没有！我没有！都是彩英那贱婢自己猪油蒙了心，要去勾引少爷！不要把我扯进去！”胡姨太发狂地叫喊着。

林守勤不语，冷着老脸看着她，眼里有一丝不忍，同时更多的是彻骨的寒意，这寒意如同冰霜一般，让胡姨娘的雄心壮志跌到了冰点。

做他的女人，当然可以作，可以矫情，甚至可以像林夫人那样，颇像一头独占雄虎的母老虎，但是绝对不能背叛他！

哪怕是伤害他的儿子！一个被大家嘲笑了很多年的傻儿子！

“也许是我之前对杰儿鞭笞太过，让这些不知眉眼高低的妖孽没了分寸……”林老爷心情复杂地思考着，保持着可怕的沉默。

胡世香自以为有了一线转机，哭喊道：“老爷，你不能听这些人的一面之词啊！我确实不曾说过什么，更不曾做过什么！”

“老爷，老身在昨晚黄昏时分，亲眼见到姨太太房里的粗使丫头去少爷那边，老奴以为此女存心勾引公子，便尾随身后，后来少爷屋里的丫头直接把她拦在外面，我也听到了两人说话。”庄老婆子脸皮厚得很，同时她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刷存在感的机会。

看到林老爷没有轰她走开，专心地听着八卦，老庄婆心中暗喜，得意地继续现场转播：“小红说，姨太太请公子去房中一叙，少爷屋里的丫头进去禀报了，过了会子出来了，说少爷不愿意去，说是男女有别，不方便过去。”

林杰心下暗暗感激，虽然庄老婆子是事儿妈，同时也堪称林府道德委员会的会长，可是这一如实作证，无疑对自己大大有利。

“后来呢？”吃瓜群众异口同声地问道。

众人已经开始脑补姨太太请林大少爷进房的香艳戏码，都没有注意到林守勤的脸色越来越可怕。

“难道这妖艳贱货竟然对杰儿产生了什么心思？特……特娘的！”林老爷有两样不能为外人所触碰，其一是家法家规，这玩意儿比较抽象，很难界定；其二就是明媒正娶的两个女人，歌姬婢女啥的倒也无所谓，只是不能丢了他的老脸。

“后来这小红跑回去，老身真是女中诸葛亮啊，料到她们还得杀个回马枪，就躲在附近等着！”老庄婆陷入说书阶段，晃着肥躯心情舒畅。

“快说！咋样了？”

“然后大少爷被逼无奈，就跟着他们去了。接着你们就知道了。不过老身也万万没想到哇，这少爷居然是小娟假扮的。高！实在是高！”管家婆总结道。

林守勤威严地一挥手，脸上好容易才养出来的胡须也跟着颤抖起来，他正色道：“胡氏听着！你身为二房姨太太，不谨遵妇道，勾结婢女，妄图诬陷杰儿清白，实在可恶可恨！”

胡姨太却依然坚信只要不承认，就啥事都不存在的想法，嗓子都快喊破了：“求老爷明鉴！庄老婆子是在胡说八道！彩英是喂不熟的狗崽子！老娘让你在房中呆了十几年，养大了反而来咬我！你们老泼妇小泼妇不怕下拔舌地狱吗？”

眼看着身形瘦弱的林老爷快要背过气去，林杰低声说：“老爷，不用那么着急，您身体要紧，先缓缓再说说吧。”

林秀才抚了抚胸口，喘着粗气说：“罢了罢了，我也不打你，来人，把她跟彩英一起，关入祠堂后面，让祖宗慢慢审她！”

“老爷，请问怎么送饭？按照什么规格来？”一个负责伺候主子们吃喝的老妈子一头雾水地问道。

林守勤冷笑一声：“哼哼，这两个贱人都不配吃饭，不过也不能把她们饿死。先饿两天再说吧，谁要是敢丢一块馒头进去，小心我也让他进去！”

胡世香难以置信地看着待她一向温和体贴的老爷，几乎怀疑耳朵出现了幻听！林秀才心肠会如此凶狠，不可能啊！不应该啊！

几个家丁走上前来，将胡姨太主仆朝祠堂后面带过去，彩英自知有错，低着头老老实实地跟着家丁走，倒是没费周折。

姨太太爆发出惊人的蛮力，赖在地上死活不肯动步，连哭带嚎的，跟死了亲人差不多，林守勤厌弃地看他一眼，对着林杰说：“杰儿，我们走，你娘说身体不太好，我们回去看看她。”

热闹看了一上午，大家都觉得脚酸，毕竟在祠堂里有资格坐下的没有几个人，便纷乱着做鸟兽散了。

父子俩来到林夫人的房中，却发现她正在临帖，林老爷不禁诧异道：“不是说身体不适吗？还做这个作甚？”

张秋月将毛笔搁下来，连说话声音都慢了半拍：“老爷，如今杰儿把咱们的烟袋锅子全给烧了，老妈子们全跑去看审案，也没人陪老太婆打牌，我还是写几个字，省得心里老念叨着抽上一口。”

林守勤霎时觉得，这大太太的为人处世简直是高明至极，俗称老滑头。她今天要是去看审案，无论脸上摆出什么表情，都会被认为是幸灾乐祸或者是虚伪。

“娘，您身体没什么大碍吧？”少年笑着问道，心里终于如释重负。老妖精小妖精都进了家族的祠堂，这美人计只能冲着老冯头去施展了。

林夫人笑道：“杰儿，你能在这场风波里全身而退，娘比啥都高兴。人呐，心里不能有病，老是想着诓人骗人，必然要栽跟头。”

林杰张了张口，暗想自己才是天地间第一号的大骗子，不过绝对不会坑人害人，还是不要主动招认最好。

算起来，林公子的老娘，应该是自己奶奶的奶奶？他一时算不清楚。反正是老祖宗就得了。

……

因为胡世香躺在地上死活不肯走，家丁们值得派上了四条壮汉，把姨太太像拖死狗一般给拖进了祠堂后面的牢房。

丫环彩英正在里面瑟瑟发抖地蹲着，一见主母大驾光临，吓得顿时缩到了角落里。

姨太太见到把一切弄砸锅的丫头，突然在一秒钟便收住了嚎哭，脸色狰狞地一步一步朝她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