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的结局，其实在李势现身时就已注定，尽管断山河乃是绝世魔器，奈何冯玄实力太弱，连断山河的一成威力都发挥不出来，此前逼退李势的神力已是极限，如今面对李势真身，任他的伏波功再神奇，魔器再强大，也绝不是李势的对手。

那竖劈一刀，被李势轻飘飘一指，便化解于无形，紧接着，李势掌心光芒爆射，化出一头浑身金灿灿、身披鳞甲的小兽来。

那小兽身子圆滚滚的看着讨喜，长着麒麟的头颅，只见它张开嘴，朝冯玄轻轻一吸，冯玄便觉一股巨力将断山河扯脱，向那小兽飞去。

“这是什么！”石芦儿飞身而上，想要抓住断山河。

“小心！”冯玄施展身法，一把将她拉了回来，接着出手如电，将数张符纸扔向断山河。

“吞金兽，貔貅的异种。”

果然是财神，座下神兽竟是吞金兽这种异物。

若是熊大还在，想必能跟这小家伙沟通沟通，毕竟是同族，但现在这时候，把他叫出来除了送死没什么用了。

断山河眨眼便飞到吞金兽眼前，吞金兽身躯陡然暴涨，竟变得如狮虎般巨大，再次张口，就要将绝世魔器吞入腹中。

正在这时，断山河刀柄处沾着的数张符纸突然爆发出浓郁的土黄光芒，下一瞬，便见那金色异兽惨嚎一声，蹦跳着遁入虚空。

李势看着吞金兽消失的地方陷入了沉思。

冯玄将手一招，断山河重新回到他的手中。

“这财神脑子不怎么好使。”宋天佑跳了过来，“他都不知道这些符是谁画的。”

“严肃些，拼命呢。”石芦儿给了她个爆栗。

老头儿离世三年多啦，想不到他平日画着玩儿的符箓威力竟还如此的大，可惜，用完了——冯玄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掌发愁。

“看来本神还是低估了你。”李势总算回过神，他眼神复杂地看着冯玄，道，“你到底是哪门哪派的弟子？”

“你猜。”冯玄笑道。

“戏耍本神没什么好处。”李势不再似方才那般暴躁，他沉静下来，黝黑的脸上现出几分慎重，“本神于蜀地称神一甲子还多，见过的高门大派弟子无数，便是青城治的李巩，见了本神也恭敬有加，你比他又如何？”

冯玄心道这厮鸟眼看打下去讨不到便宜，就要套近乎了么？

不对呀，李势是个什么样的货色，史书上清清楚楚，他眼下这么淡定，怕不是在酝酿什么阴招。

“李巩是谁？”冯玄不动声色。

“你既是异人，也会使道门符箓，怎会不认识青城治大祭酒李巩？”

“你跟他很熟么？”

“本神乃是……”李势忽然住口，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小贼，你竟敢套本神的话！”

“你废话太多了，套着耍耍。”冯玄咧嘴一笑，霎时消失。

下一瞬，他已出现在李势跟前，断山河带起无边魔息，挥斩李势。

“不知好歹的孽障！”李势大怒，庞大的身躯不退反进，轰然撞入魔息之中。

“郎君小心……”

石芦儿话音未落，冯玄如断线风筝般跌落十数丈外，哇地喷出一口鲜血。

“魔息反噬！”石芦儿立刻发现了情形不对，纵深跃到冯玄身边，一把将断山河夺了过来。

果然，咒语时效一过，冯玄再也压制不住那股邪恶的力量，刀身上的千眼纹再度显现出来。若非她见机得快，冯玄定会入魔。

毫无疑问，李势对这把绝世魔器有些忌惮，若是断山河能用得久些，他们逃出生天的机会就大得多，可如今咒语时效已过，照着之前的经验，要再次动用魔刀至少得等一个时辰。

很明显，李势不会给他们一个时辰。

石芦儿咬了咬牙，提刀在手，迎上李势。

石中人曾告诫她，若非生死关头千万不能动用断山河，实则也是在变相地对她说，以血脉的力量，并不足以压制住战斗状态下的断山河。

可眼下，她唯一能依靠的，只有断山河。

在她身后，是郎君与爱女，她是地字部第五行者传人，她是石中人的后代，她不能，让一个邪神，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玄黄诀发动，石芦儿使出一套惊世骇俗的刀法来。

“战八荒！”宋天佑惊呼。

冯玄脸色骤变。

《玄黄经》中载有数种绝世武学，战八荒乃是一套战阵刀法，传闻乃远古时神人之战中凡人以之对抗众神的绝世神通。这套刀法冯玄曾听石芦儿提起过多次，却从未见过。

战八荒并不适合时时演练，因为施展战八荒刀法，会消耗凡人寿元——这是一门人类用最悲壮的手段挑战神明的武技。

石芦儿三品境界，单只借助断山河，未必能击退李势，这个时候，她唯一能想到的，便是这套刀法。

龙战八荒，其血玄黄！

战八荒！

“芦儿！”

冯玄的嘶吼声中，石芦儿持刀于手，腾身半空，狂风吹起她的衣袂，乱卷她的长发，她凝神而立，周身真元暴涨，如神明降世，凛然不可侵犯。

“龙战——于野！”

声震大地，刀断山河，幽蓝刀身绽放万丈蓝芒。

远处，李势的瞳孔猛然收缩，这是他成神以来，第一次感受到恐惧。他的本能告诉他，这一刀，能破他百年修为。

滚滚黑雾卷地而来，于无边蓝色光芒中，瞬息布满大地，旋即化作一头黑色巨鸟，向李势扑去。

“移山！”李势在这一刻做出了选择，一座纯金小山霎时出现在他身前，拦住了凌厉刀光和那只巨鸟。

轰——

天摇地动。

方圆数十丈的大地，竟被魔息与刀气生生炸成丈余深坑，无数参天大树化为碎屑，巨大的岩石变作齑粉，那座黄金小山，则成了一堆黑色粉末。

被爆炸波及的冯玄与宋天佑翻滚着飞向远处，还未落地，便有一道影子踉跄追来，正是李势。

此时的李势已是狼狈不堪，平天冠还剩两根梁顶在头上，一身华丽至极的衮服碎成了布条。他没有肉身，只是灵体，此时身影虚化，看着就像随时都会崩溃。

冯玄也已重伤，但见着他，仍是拼尽全身力气，戳出一指。

截气指击中李势脖颈，他惨叫一声，翻滚落地。

“社神！”李势的声音凄厉尖锐，仿若厉鬼。

一个苍老佝偻的身影出现在几人眼前。

“杀了他！”李势指着冯玄。

年老社神看了看冯玄，又看了看李势，神色颇有些为难，但最终，他还是摇了摇头，道：“小神不杀无辜之人。”

“谁无辜！？”李势怒喝。

“谁都无辜。”社神说完这话，将手中竹杖插入大地。

“将本神爱妃一齐带走！”李势挣扎着向昏迷不醒的宋天佑爬去。

社神长叹一声，黄色光芒从竹杖上漫射开来，眨眼便将李势与宋天佑笼罩其中。

“天佑！”冯玄手脚并用地爬向那处，还没爬到，光芒消散，已不见了李势与宋天佑的身影。

“天佑！”石芦儿扑落在地，猛地吐出大口鲜血。

冯玄愕然抬头，便见她脸颊已显出幽蓝魔纹，双目似被涂了蓝色颜料一般，便再也顾不得其它，扑上去一把抓过她手中的断山河，远远扔出。

做这件事耗尽了他最后一点力气，他双眼一黑，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