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二愣子四肢拷上了铁链，整个人蜷缩在牢房的角落里，怔怔的盯着铁窗上洋溢进来的光线。与过往的恣意自由相比，他此时像是一只被拴上脚的苍蝇，但即便是苍蝇，也曾立志，去砥了大城市里的白菜。

“本官大理寺丞曹叁，有话审问，若你能老实回答，兴许还能少受些苦刑。”

刘二愣子转过头去，发现牢房前并排着几个身着吏服的官员。

他撇着脑袋打量了一番，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人，良久失望道:“姓房那杂碎怎么不亲自前来，老子纵横长安数十载，今日却栽在他一个毛头小子的手里，即便是死，也死不瞑目啊！曹毛，回去给你那姓房的主子带个话，想从老子的嘴里撬出话来，得看他有多大本事！”

曹叁闻言，脖子上青筋梗的暴起，刘二愣子敢叫他‘曹毛’，把他当做给房遗北传话的奴才，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颤颤巍巍的指着刘二愣子，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噗”的一声，气极反笑，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旁边的李大见状不妙，赶紧背起他便往外跑，身后另外两位三司官员也提着襦袍，手忙脚乱的追了出去。

“曹兄，坚持住啊，就快出县衙了，你一定要坚持住啊！”李大大喊。

曹叁在宽厚而结识的肩膀上感动道:“大兄，你真好。”

李大一口气憋到县衙外，刚过了门檐的石墩子，啪一下将他甩在门外，气喘吁吁道:“日，幸好没死在县衙，真是太危险了，谢三斤，快来把大门关上，衙门打烊了！”

接着三司官员在面面相觑的震惊中，衙门吱嘎的关在他们的面门儿上，夜幕在门外喷血般的惨叫声，悄然降临了。

…………

“贤弟，真有你的，你未去大牢，怎么知道刘二愣子不会轻易招供？”李大好奇的问道。

房遗北淡淡一笑，“我们抓获刘二愣子，前后也就一两个时辰，以己度人，即便是我也会心中不服，又如何轻易招供，曹叁不知人性弱点，必然要铩羽而归。”

“那现在要做什么？”李大问道。

“等！”

“等？等什么，等刘二愣子主动招供？”

房遗北老神在在，在案纸上画着什么东西，接过话头道:“当然不是，我们要等数据正常流动，今日中午，县衙解除了西市禁制，想必很多人还在观望、迟疑、算计之中，但寂静的黑夜会让人放低防备，不管是猎人还是猎物，都难免在其中露出蛛丝马迹！”

李大两眼放光，兴奋道:“刺激，刺激啊，跟贤弟你并肩作战真是痛快至极。”

“沉住气，今晚放长线，我们只需按兵不动，至多明晚，什么牛鬼蛇神，自然会跳出来！”

李大点头，瞧见他手上的图纸道:“贤弟，你这又是字又是人，又是梭镖，又是镰刀的作甚？”

房遗北没好气的道:“什么梭镖，镰刀的……这是人物关系图，箭头指向和人物问号。”

李大竖起了大拇指，读书人就是不一样哈，房玄龄智谋已经是冠绝天下，房五郎亦是人中龙凤，虎父无犬子啊！

“刘二愣子怎么处理，这小子看起来是个硬骨头！”房遗北交代一番，又叮嘱其中细节，临到深夜，才从县衙离开。

…………

房府，罕见在深夜依旧灯火通明，内堂里隐隐约约传来两个女人的吵闹声，以至于让房遗北注意到老爷子书房的灯光亮如白昼。

他有些感动，很多人很多年后才会明白，那些吵吵闹闹的日子、不耐烦的每一天、总是惹你生气的那个人，会在某一个夜晚，变成灿烂如星光的眼泪，流不尽，擦不干。

房遗北带着笑容，推开了房玄龄的书房，只见老爷子正端坐在书案前发呆，他走进去，见案纸上张狂的写着七个大字:忍字头上一把刀。

“噗！噗！噗！”房遗北尽管想给老爹留个面子，奈何房玄龄人设崩塌，在一旁笑的直不起腰来。

“房太师，你宦海沉浮数十载，就悟出了这玩意儿？”

房玄龄没好气道:“兔崽子，少在这儿阴阳怪气，忍字头上一把刀，你爹我恰恰把这把刀藏的很好，才在年过半百之际，依旧宝刀不老。”

房遗北呵呵一笑，“瞧这话说的，真漂亮，房太师，你还是好好的睡书房吧！”

…………

第二天醒来，天已大亮，院子里传来一阵阵惨叫声，把房遗北吓了一跳。

难道卢氏和老娘大打出手，俗话说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他穿好衣服，寻着声音到了院子里，只见二哥房遗爱正对着一个身穿墨赫袍服的小厮拳打脚踢。

“还不说，谁派你来的，信不信小爷我今天废了你！”

除了房家的丫鬟仆人外，大母卢氏和老娘鱼小北也在场内，两个女人冷着脸，估计还在斗法，这种事房遗北懒得掺和，老爷子的风花雪月，他可没有兴趣管。

鱼小北用眼神给他打招呼，房遗北眨眼回应，越过一干下人，房遗北来到房二郎面前。

“房老二，好端端的，你打他干什么？你若是在院子滥用私刑，可别怪我请你去衙门尝一尝铁板烧。”

房遗爱瞪着双眼，昨日老爷子回来，已经把房遗北赐封大理寺少卿的的事情说了，没想到平时懦弱无能的私生兄弟，一下变成了朝廷命官。

“老五，挺威风的嘛，二哥今天可是逮到一条大鱼，实话给你说了吧，有人想弄你？”

房遗北怔住，有人想弄我，特么的想弄我的人不就是你老娘吗？

“嗯？”

“是这样，我昨夜溜去平康坊喝花酒，这小子不长眼啊，听说我姓房，便问我是不是房相家的亲戚，我合计着，是不是哪个权贵富商又要巴结老爷子，便想着寻他个乐子，啧啧啧，你都不知道，后来这家伙问了我什么，那简直绝了？”房遗爱捂着脸，一副要呕吐的表情。

“那他问了你什么？”房遗北问道。

“当然是问你呀，从你出生到现在，事无巨细。偶尔碰到有些事我记不清了，这小子立马掏出一大锭银子，让我务必想起来，嘿嘿，我看他兜里的银子都掏的差不多了，就和哥几个，把这家伙给押了回来，没想到他还挺有骨气，怎么打就是不说出谁是幕后主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