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原立刻召唤出万眼的低语，首先紧密保护住脆弱的头部，保证视觉的安全，再缠绕上四肢，乃至全身。

他隐隐约约发现了死湖的底部。

纳米装甲荡然无存，万眼的低语不断消耗着他的时间，在灭亡中持续重生，不予余力地隔绝湖水与肉体。

他的双脚踩踏在湖底，腿部转瞬陷入到沼泽般的粘稠碎屑。

凌原急忙双腿蹬地，手臂划动，试图离开正在吞噬身体的万千碎屑。

但他越是挣扎，身体陷得越深。

仿佛有无数只手撕扯着他的双腿，勠力将他拉扯进湖底深处。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万眼的低语所剩无几，直接暴露在湖水中的皮肤猝然蒸发，肌肉与骨头随之重蹈覆辙。

勉强维持人形的他步履蹒跚地跋涉向前方，因为隐约之中，他仿佛看到藏匿于黑暗的模糊轮廓。

血色荡然无存，人体已融化为一团不成型的存在，在死亡与重生间维序着几近无尽的轮回。

没有痛苦，唯有镌刻进思维与本能的前进。

前进，不断前进，永不停下。

他的某一个部位触碰到了粗糙的物体。

他的全部部位一股脑地拥抱不明的物体，将其团团包围。

他勉勉强强分辨出物体的模样。

物体好似一名身披臃肿黑袍的无脸之人，双臂交错于胸前，怀抱住一个巴掌大小的盒子。www.zbcxw.cn 星星小说网

凌原没有做任何的思考，他用几乎消亡的身体缠绕住古朴的盒子，用尽全力把它从紧压的双臂中拔出。

盒子一离开无脸之人的手臂，无脸之人居然突然敞开怀抱，钢筋铁骨的手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凌原的残躯。

禁锢他躯体的不仅仅是双臂的物理力量，仿佛有一股没有形体的力气像磁铁紧紧吸附住金属，牵扯岌岌可危，泯灭殆尽的他。

无法挣脱，他会永世囚禁在暗无天日的湖底，在无脸之人的怀抱中消亡，最终成为组合湖底碎屑的一份子。

他此时此刻才明白，这些充盈湖底的齑粉，就是曾经胆大包天潜入死湖，贪图夺取死亡之力专属物件的盗贼遗骸。

没有绝望与无助，因为失去肉体的庇护，承载思绪的灵魂也在湖水中的腐蚀中渐渐陨灭。

黑暗之中，耀目的光芒一闪而过。

无脸之人的黑袍雕像，在暗色烟雾的冲击下分崩离析，轰然坠入湖底。

凌原只察觉到光线突然变得格外明亮，重新恢复正常的双眼痛苦地紧闭，无法承担重见光明的痛苦。

残破不全的身体平躺在湖边，最先痊愈的右手牢牢抓住盒子的一角。

万眼的低语挣扎淌出躯干的边际，无法压抑的欲望促使它们如脱缰的野马，在洞穴中大开杀戒，攫取时间。

他艰难地抬起头，呆呆地环顾四周惨绝人寰的屠杀。

不知何时蜂拥进洞穴的死者，在滔滔滚滚的血潮中绝望哀嚎，惨遭截肢，尸骨无存。

有燃烧火焰的白骨亡灵，有青面獠牙的硕大恶魔，有腐肉遍布的狰狞怪物。

它们涌进洞穴深处，前来保护它们所效忠的主人，却最终成为万眼低语的盘中餐。

这些属于死者世界的存在，曾在世上消耗了不知数量的时间，也将在将来损耗更多的时间。

但现在，它们的时间将无一例外被万眼的低语掠夺，成为凌原的一部分。

凌原颤巍巍地坐起新生的身子，尚在血色物质形态中的左手捂住冰冷的额头。

他扭头看向手中的盒子。

一只显眼的橘红色皮靴进入他的视线。

“可以把它给我吗？”

墨亡人蹲下身子，友善地向凌原伸出手。

“你……你救了我？”

凌原还不太习惯使用新的声带，他的声音稍显尖锐，听上去尤为怪诞。

“除了我，还有谁？我早就知道取出死亡之力专属物件的方法，只可惜我从来找到一个足够勇敢，并且有能力在死湖中活动一段时间，对我赋予信任的同伴。”墨亡人淡定地微笑。

“只有两个互相信任，能够无畏承受死湖侵蚀的同伴，才能取得死亡之力的专属物件？”

凌原挣扎起身，双手抓进盒子，惊讶地打量盒子的细节。

古色古香的精致花纹，在盒子的正面雕刻出无脸之人敞开双臂的身姿。

“但尔虞我诈的死者们永远无法学会信任他人，他们只会在乎自己的利益。”

墨亡人的瞳孔盯着盒子不放，他徐徐起身，舌头焦虑地舔过发白的嘴唇，满脸都是对盒子的渴望。

“黑凤凰和魔龙呢？”凌原察觉到墨亡人的迫切神色，他开始怀疑墨亡人对死者们的尖酸评价，是否可以在墨亡人身上淋漓尽致的体现。

“我把他们传送到安全的地方。”墨亡人不禁扣住拳头，饥渴难耐的心情暴露无遗。

“煞音波又在哪里？这里怎么只剩下它的走狗？”凌原把手指压在盒盖边缘，他只有轻轻一拨动，盒子就可以轻轻松松开启。

“煞音波只是个投机取巧的三流亡灵魔法师，靠着外界帮忙，趁我在生者世界享受人生的时候，独占人头为王，怎么可能单靠自己的力量与我正面对抗？”

墨亡人抬起右手，熟练地比划几个手势，嘴里快速念过咒语，在两人的前方制造出一张正在扩大的魔法阵。

“真正的魔法靠的是思维对咒语的记忆与肉体对手势的熟练，而不是不靠谱的魔法卷轴。你的那些魔法卷轴去哪了呢？”墨亡人谑笑问道。

“被我半途扔掉了。”

凌原压低眉头，跃过魔法阵，抵达洞穴外的一座岛屿。

硕大无朋的怪异恶魔们疯狂地挥舞着锋利的爪子，喷吐出漫天彻地的火焰，尾巴扫起浪潮澎湃的尘土。

在它们前赴后继的围攻中，煞音波孑然一身，使出浑身解数，精巧地操控着各式各样的魔法，与恶魔们打得有来有回。

势不可挡的元素攻击，被召唤现世的奇异生物，超脱物理法则的力量。

但这些招数看上去花里胡哨，徒有其表，实际用途却大大折扣，反倒是恶魔们实打实的高效朴实攻击更胜一筹。

煞音波终于扛不住恶魔们自杀式的猛攻。

它高举起双手，在高亢的念咒声中，深红色的天空绽放出遮天蔽日的魔法阵，白炽色的光柱似瓢泼大雨横扫岛屿，顷刻间熔化恶魔，击穿岛屿，留下一个千疮百孔的飘浮残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