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韵苑眨了眨湿润的眼睛，抬手擦掉一颗眼泪后又毫无表情地往前走，暗笑自己真的很多年未曾流过泪了。

尝，前话有道：

暗红尘霎时血亮，热春光一片冰凉。

我捱一步又一步何曾停住，这壁厢那壁厢，似有江湖。

如今已入不归路。

“这是今天摘下的新叶，二位尝尝。”

李贤接过呷了一口，道：“公子好茶艺。”

“不敢当，只是素来喜茶罢了。”

“记得那日我在湖边结识姑娘，看你在料理那些残败的茶花。想来姑娘既喜花，又喜茶，必定是风雅之人。”

“何为风雅，不都是凡夫俗子。”沐韵苑低着头看茶碗里翻腾的绿叶，知是李贤在盯着自己，也不抬头看他。

“说起这些，那日湖边初识姑娘，未曾问及姑娘姓名，倒成了我一大遗憾。”李贤坦言。

“哦……在下姓，名沐韵苑。公子若不介意，唤我沐韵苑便好。”沐韵苑这才抬起眼睛，看着对面的人认真介绍着自己。

“沐韵苑，好名字……”李贤在心里品咋着，总觉得这名字有种说不出的似曾相识。

“在下名叫李贤，以后你也莫再叫我公子了，叫李贤罢。”陛下冲沐韵苑笑了笑，眼睛里盛着莫名的喜欢，被杨婷看得真切。

她不明白为什么陛下要对一个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表露好感，直到接下来，她听说——

“沐韵苑，你这样精通茶道，怎的不做茶叶的生意？”

沐韵苑顿了顿，答：“实不相瞒，我在长安的确有一家茶馆。名唤相思引。改日有缘，公子可以去那里坐坐。”

砰——

茶碗碎裂的声音惊扰了两个人的谈话。

李贤转过头，就见坐在自己身旁的杨婷正手忙脚乱地理被茶水沾湿的裙摆。

“怎么这样大意，有没有烫到？”李贤扭头抓起杨婷的手掌看了看，“可要紧？”

“无……无妨，是妾身疏忽了……”杨婷努力平静了一下心情，让惊慌失措的小丫鬟上前理了理碎瓷片，自己偷偷瞄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沐韵苑，发现沐韵苑也在盯着自己，又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

“陛……相公，妾身需回去换身衣服，就，先行告辞了……”杨婷站起来朝陛下微微欠身行了个礼，又受了沐韵苑的一个礼，便匆匆带着下人离开。

沐韵苑看着她被丫鬟搀扶而去的背影，心里想着刚才杨婷看自己的那一眼，究竟是何用意。

“内人有孕在身，出门多有不便，还请你不要见怪。”李贤看着沐韵苑在出神，解释道。

“无妨，公子与夫人当真是伉俪情深。”沐韵苑笑了笑。

李贤忽觉，沐韵苑笑起来的模样甚为好看，但是这笑容间，总是夹着一些苦意。

从前见她，总是垂着一双眼睛，虽待人恭谦有礼，却也正因如此，才让李贤觉得沐韵苑拒人千里。

“沐韵苑，你可有心上人？”李贤不知自己为何这样问。

“……”正在为自己倒茶的手在空中顿了顿。沐韵苑放下茶壶，安静的亭子里只能听见紫砂落在石头桌面上的那声“咯噔”。

沐韵苑想了很久，才开口：“有。”

“哪家公子？”

“……非也，那人去了他乡，我们缘分尽了。”沐韵苑含糊应着，又状似漫不经心道：“说什么心上人，我这里只有眼前人。”她指了指眼前茶园上环绕的云雾，说：“你看，有些事就好似这云山雾海，雾里看花为美，烟消云散为庸。有些事说清楚了，便再难存活了。”

沐韵苑说得认真，李贤却听得有些茫然，好像明白那人的意思，又好像抓不住她的心思。

“沐韵苑，你心里有故事。”

“时辰不早了，公子你……回吧。”

沐韵苑话毕，搁下茶碗，却见对面的人岿然不动，不由得抬头对上了那人的眼眸。

“你这是要赶我走了？”李贤笑了笑，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岂敢。”沐韵苑看向别处，道：“我只是怕公子在这耽搁久了，不免会记挂起夫人罢了。毕竟夫人有孕在身，断是离不开公子的。”

“沐韵苑。”李贤忽然唤了一声那人的名字。

“你是不是厌烦我？”

沐韵苑莫名其妙地看了李贤一眼，问：“公子何出此言？”

“自与你相识起，我便总觉得你若即若离地躲着我，每次我想和你亲近些，你却总会让人觉得很遥远。”李贤说的直接，沐韵苑听得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