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苏望已经表示答应了老人的条件，可回到松邙山后，老人依旧详细的向苏望解释了一遍各种拔除寒毒的治疗之法。

老人一共详述了三种治法。

第一种是风险最小的治疗方法，老人言称此法旨在疏导，是通过老人的某种手段，将苏望体内六紫冰莲子的寒灵药力分批散化，一点点拔除。

此法的好处是在拔毒过程中，苏望虽难免经受皮肉之苦，可几乎没有性命之虞，且仅仅只要一个月的时日便可完成治疗。

相对的，因治疗过程中寒灵药力被逐步散化，也就是说那颗六紫冰莲子的药力将会被浪费大半，而事后苏望的体魄也必然会落下病根，此后一生体虚多病，难享常人之寿。

第二种拔毒之法则是中和了疏导和吸收两种手段，将一部分寒灵药力散化，另一部分则由苏望通过某种手段将其吸收。

此法风险虽高，可益处也显而易见，首先一点便是苏望通过此法治疗成功，体魄不会有损，反而还会因吸收了一部分六紫冰莲子的寒灵药力，强健更甚于常人。

其次，就是苏望吸收了部分六紫冰莲子的寒灵药力后，对今后的修行也将有着不小的好处。

至于最后一种疗法，则与第一种有些相似，同样极端，却截然相反。

这个治法主在吸收，甚至都不能算是“拔毒”之法了，而是要苏望将无异于寒毒的宝药药力一点点全部吸收消化。

此法便是老人所说的最凶险的治法。

老人一再强调，以此法治疗，苏望最后能活下来的几率仅有五成，且整个过程远比其他治法更痛苦数倍，甚至治疗过程还将持续一年以上，因为只有如此，苏望才能将六紫冰莲子的药力尽数吸收。

与之同时，老人也毫不隐瞒的直说了，他最希望苏望选择的正是这种最凶险的治法。

据老人所说，苏望如今的年纪其实已经错过了修士入门修行的最佳时期，若不是因为苏望机缘巧合吃下了六紫冰莲子，加之老人原本的亲传弟子被那伙贼人所害，老人断然不会考虑收苏望为徒。

可如果苏望能够将宝药的药力尽数吸收，那又另当别论了，有了这株两百年份的宝药药力做底子，苏望不仅能弥补已经错失的修行先机，反而能在今后的修行大道上先人一步。

依老人所言，只有这样，苏望才有资格成为他的亲传弟子。

一夜过后，翌日清晨，少年正式开始了在松邙山上的修行生活。

苏望已经见识过了老人雷厉风行的作风，天才微微亮时，老人便来到了苏望的住处，开门见山的说今日要传授给苏望一部名为《观水录》的修炼功法。

因为苏望如今仅是凡人之躯，根本无法吸收体内的宝药药力，唯有通过修士的修炼法门，才能开始慢慢将药力吸收，且六紫冰莲五行属水，与老人所授的《观水录》属相相同，可令苏望事半功倍。

苏望才刚刚接触到修行之事，对老人所言大多一知半解，所幸老人面对苏望的种种提问，皆有问必答，且一改此前不耐烦的态度，讲解细致，颇有耐心。

苏望从老人那拿到一本封皮泛黄的书册，翻开后却不禁红了脸，说自己不识得书中的字，老人便开始教导苏望读书识字。

老人十分细致的教了一遍后，吩咐苏望自学，便独自离开了。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老人去而复返，端来了汤药和一个食盒。

苏望照老人的吩咐喝下了药，正将食盒里的饭菜端出来，却听老人淡淡道：“不将修炼心诀背熟，今日不许吃饭。”

苏望脸色微变，“饭都不给吃？”

“背下了就能吃。”老人依旧是那副不近人情的漠然神色。

苏望仍在往食盒外端碗碟。

老人挑眉道：“没听到老夫说话？”

“听到啦，我已经背下来了。”苏望回敬老人一记白眼，“臭老头，是你说的，背下来就能吃饭啊，你别赖账。”

老人难得有些吃惊，“背来听听。”

苏望一边将饭菜在桌上摆放好，一边背诵起刚刚学的功法。

少顷，一篇《观水录》流利背完，碗筷也刚好摆放整齐。

“应该没错吧？”苏望看着老人，在捕捉到老人眼中的惊讶后，不禁有些得意，“吃饭喽！”

老人少见的露出笑容，轻声道：“没想到你还有几分小聪明。”

苏望嘿嘿一笑，无不自得道：“我这人没啥长处，就是记东西很快，以前刚刚跟村里大人上山采药时，他们只要跟我说一遍那些药材的习性，我差不多就都能记住。”

苏望坐下来，拿起筷子，“我虽然记下来了，可书里这些字句连起来的意思我就不懂了，这个修炼功法比我以前学的那些药理可难多了。”

“老夫自会教你。”老人道。

“那先吃饭。”苏望看着铺满半张桌面的菜肴，食指大动，“这么丰盛！以后我每顿都能吃这么好么？”

“等等。”

“嗯？”苏望叫道，“臭老头，你说过的背完就许吃饭，你不会赖账吧？”

老人淡淡道：“老夫只是建议你稍后再吃，免得浪费了。”

“啥意思？”苏望一怔。

“现在老夫先教你如何修炼，很快就用得着。”老人没有解释原因，而是另有吩咐。

苏望清楚眼下自己只是修行的门外汉，也逐渐习惯了老人喜欢“故弄玄虚”的一贯作风，放下筷子道：“好吧，反正现在也不是很饿。”

老人逐字逐句的讲解功法要义，苏望则专心致志的聆听学习。

讲解之后，老人示意苏望尝试着修炼一遍功法，苏望就地坐下，闭目盘膝，按老人的吩咐做。

不多时，老人眼中闪过一抹疑色，并且很快变为惊讶，只不过正专心修炼的少年并没有发现。

当苏望睁开双眼，老人的神态已然恢复如常。

苏望疑惑道：“我刚才能模糊感受到一些东西，就好像夜里看见的萤火虫一样，那些就是你说的天地灵气吗？”

“不错。”老人点头。

在得到老人的肯定答复后，苏望却愈发疑惑起来。

“可你不是说过一般人要修炼到感知天地灵气的地步，得要好一阵子才行？难不成我的资质算挺好的了？”

老人微微摇头，“若是常人能像你这般，在第一次修炼时就能达到‘感灵’的地步，那么的确足以说明他资质不俗，可你的情况不同，你体内如今有一株两百年份的宝药药力，尽管还未被你吸收分毫，却已经会对你平日的修行有所影响了。”

“那我到底算是有天赋还是没天赋啊？”

苏望对这个问题比较关心，毕竟老人说过，修行一事极重天资，若他是可塑之才，便能在更短的时间内将体内的宝药药力尽数吸收，不仅能少受苦楚，最终能活下来的几率自然更大。

老人再次摇头。

“在修仙界里，想要评判一个人的天资高低，唯有在其修为达到筑胎境之后才有具体的衡量标准，当然，在修行初期，也能够看出些许端倪，只是你的情况不同于常人罢了。”

“就是说你也不知道啊？”

老人点头。

“还自称高人呢，我看你也就唬唬我这样的小孩子了。”苏望撇撇嘴。

老人没有跟少年做口舌之争，淡然置之。

“那我可以吃饭了吧？听你说了那么久，都有点饿了。”苏望摸了摸肚子。

“再等等。”

“还有什么事？”苏望皱起眉头，不禁想起了此前被老人困在雾林的经历，“臭老头，你不会压根就没打算让我吃饭吧？”

老人轻声道：“应该差不多了。”

苏望又追问了几声，奈何老人根本就不再理睬他，甚至闭上了双眼，一副闭目养神的模样。

“我不管你了，我吃我的！”苏望丢下一句话，正要动筷，忽然察觉到小腹处的寒气大涨，下一刻，就从椅子上摔了下来，整个人翻倒在地。

老人适时睁眼，沉声道：“凝神静气，默诵口诀。”

苏望脸色煞白，整个身躯缩成一团，痛苦道：“不行……我做不了……”

老人将少年扶起，盘坐在少年身后，一掌覆于少年头顶，另一掌紧贴少年后腰，口中念念有词，正是《观水录》的修炼心诀。

苏望感觉到身体上的痛楚稍有缓解，受老人引导，也断断续续的默诵起修炼心诀，不过却不难看出，他依旧极其煎熬，哪怕下一刻昏厥过去也绝对不会让人意外。

老人再次沉声喝道：“你要一直保持清醒，一旦丧失神志，不仅会使宝药药力流散，对你的体魄也会有很大损伤。”

老人的话令苏望心神一震，他硬憋一口气，强提精神，这种“挣扎”的举动所带来的是更加清晰的痛苦感知，在这一刻，苏望心里甚至冒出了“不如死掉”的念头。

“专注一心！”老人的话再次响起。

“专注个屁！”少年嗓音沙哑，用尽最后的力气破口大骂。

“呵，精神还不错。”老人吐出一口寒气，“与其有功夫说废话，不如多花点心力凝神修炼，老夫有言在先，你死了，老夫不会给你母亲治病，你若昏过去，老夫也不会给你母亲治病。”

苏望闻声大怒，奈何这会儿是真的没心力跟老人再多说一个字了，只得用力一咬舌尖，剧烈的疼痛立时令他精神一振。

在这种生不如死的煎熬中，苏望甚至都不记得他一共咬了多少次舌头，直至依稀听到老人说了一句“可以了”，终于心力交瘁，瘫倒在地。

老人来到少年身前，淡淡道：“虽是头一天，但效果还不错。”

“糟老头子，你说话不算话……”少年趴在地上，满嘴是血，因舌头被咬烂使得言语听起来十分模糊。

老人漠然道：“老夫一向言出必行，你刚才若是昏过去，损了体内的药力，你母亲的药就没了。”

“你这个臭老头……”少年神志迷糊，却犹在口齿不清的骂着。

“你放心，就算你把舌头给嚼断了，老夫也能帮你接回去。”老人轻笑一声，看起来心情不错，走到桌子前坐下，“现在可以吃饭了。”

少年哼哼一声，还想接着骂，可终究是架不住席卷而来疲累，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