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从那菩萨跟前下来，第一眼就瞅见他没头没脸地站在路一边，旁边过车他躲都不躲。”

“你在N市遇见他的？”韩启突然问道。

吴队突然起身，短暂地离开之后，他带回了一份名单，倚在韩启耳边低语几句，韩启点了点头。

那是一份N市三年内走失的孩童名单。

此时，医院内，薛恩一脸不情愿地在护士的陪同下走入一个房间，男孩一直低着头注视着地面，直到薛恩进入后他脸上才出现一丝情绪波动。

“对不起。”

“呵呵。”

“你叫薛恩是吧？”

薛恩笑笑，也不知道这小子从哪打探出的，他看了一眼右上角的监控探头，心中很是疑惑，用得着这么大阵仗吗？

“不如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以及......”

“以及我为什么要陷害你？”

男孩率先发问，薛恩眉头一皱，此时的男孩更像是那个对着镜子自言自语的怪胎。

薛恩看着他，男孩鼻头翕动，向上瞄了一眼摄像头，然后猛地看向薛恩，“这里不适合我和你说话。”

“嗯？”薛恩正想结束这场糟糕的对话，突然，男孩的眉心处多出了一个奇怪的纹路，薛恩晃晃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他双手紧抓椅子沿，却发觉自己的眉心处传来一阵奇异的疼痛，像是大脑被撕开一层表皮，薛恩一下子不明白自己置身何处，短暂的情绪波动后，薛恩猛地发觉自己竟然身处一个灰色的世界中，男孩就站在他眼前。

“我猜你并不惊讶。”

男孩站在薛恩面前，神情自若，薛恩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过去的你已经死了，是代表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被你抹去了吗？”

男孩并没有回答，而是笑盈盈地反问薛恩，“知道我为什么会这般说么？”

“呵，我并不感兴趣。”

薛恩起身，把身后的椅子踢到一旁，男孩脸上浮现出一种诡计得逞的笑容，“死心吧，在这里没有我的允许，你是出不去的。”

“哦？”

薛恩活动活动双臂，“第一，如果你有求于我，最好把你的态度放低一些，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否则我不会陪你做这无聊的游戏。”

“第二，我不管你找到我是为了什么，如果你再用那种低劣的手段想要接近我——虽说我也不知道你怎么浑身都是戏，你怎么夺舍的，我就怎么把你逼出来。”

“第三，就这？”

薛恩双手一挥，只见一枚铜钱迅速向上方飞去，灰色的罩子瞬间破碎，薛恩睁眼，对面的男孩面容狰狞，像是在承受什么痛楚一般，很快，他眼角处流下一丝殷红。

“我那位老板用的手段可比你高级千倍百倍。”

薛恩推门愤愤然离去。

“薛......薛恩。”

男孩坐在凳子上颓然地笑了，

“我没看错。”

他全然不顾进门的护士发出的惊呼，自己用袖子擦拭了眼角的血痕，

“凭什么我就只能寄人篱下。”

“你是......怎么重新活下去的！”

薛恩带上猫包离开医院，挥手拦下一辆三轮，拉开车厢就坐了进去，在场的那个男人和舒雅都证明了自己与此事无关，无妄之灾罢了。

李师傅不时透过三轮里面的后视镜望着后座上的奇怪男人，他像是很累的样子，说了个地点后一头栽在皮椅上。

年轻人的事，莫管莫管。

过了一会儿，后座上的男人依旧没有反应，李师傅嗫嚅着嘴唇，他是个嘴闲不下来的人，突如其来的沉默让他有些难受，他把手伸向一旁的盒子，后座的男人却突然有了动静，薛恩一手扶着李师傅的座椅，张开嘴巴噗哇一声，一团血就被他吐了出来。

“歪日！”

李师傅慌乱地把车停在路边，薛恩扶住他的肩，

“没事，继续走......”

“不是，我说小伙子，有病咱别挺着，去医院看看呐！”李师傅安慰道，眉头紧锁，这小子刚刚不就从医院出来的么？

到了吐血的地步，这不会是肺痨吧，要传染可咋整？

李师傅看看车厢，有点后悔做这十块钱的生意，车厢见血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师傅，对不住了。”薛恩抽出一张百元大钞拍在座椅上，“请你送我回去，马上！”

“这......”李师傅看着那一百块钱，走也不是，停也不是，他咬咬牙，把那一百块钱揣入兜中，发动了三轮。

下车时，薛恩已经觉得眼前天灰地暗，他艰难地睁开眼，步履蹒跚，扶着栏杆一步一步上爬，每一步似乎都燃烧着他的精力，那扇熟悉的铁门出现在眼前，薛恩咬咬牙，大臂处的肌肉开始抽筋，他几乎生拉硬拽般将自己的身体拖到门前。

喉咙里似乎卡着一口浓痰，薛恩扶着墙，两行湿热的液体从他的鼻腔中流下，他胡乱抹了一把，却感觉脑袋烧得昏涨，血液不断滴落在地面，他翻找着钥匙，颤抖着插入钥匙孔，手指再无力转动。

“妈的......那是什么手段！”

像是整个人的灵魂都被抽走，薛恩强行凭着一口血气借助铜钱脱离了小男孩的空间，夺舍......还是头一次见真格的。

再跟他待一起会很危险！

薛恩趴在血泊里缓了一会，支撑着站起，獬豸在背后喵喵叫着，薛恩感觉稍稍恢复了一些，耳鸣、眼热、鼻塞，口干，他能感觉到七孔都在流血。

门开了，薛恩直奔卫生间，拉开水闸，一股冷水劈头盖脸将他浇了个湿透，清冷过后是刺骨的凛冽，薛恩打了个寒战，整个人蜷缩在浴缸中。

“要死......我要死了......”

他的牙齿不断打着战，满脑子都是自己身患骨癌时的惨相，自己曾经离死亡那么近，但自己已经在一点点地摆脱，可现在他能感觉到，死亡依旧在他身后萦绕着。

他伸手加大水流，让自己在冷水中保持清醒，浴缸边缘被他脸上的血染成红色，他抬头望去，喷薄而出的水流有那么一瞬间仿佛变成了血红的液体。

他抬手，满头满脸的血水流到手上。

怎么会这么多？

这不可能是他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