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胡玉芬听了金玉龙的话，不免感慨道：“我怎能不晓得，在世人眼里，我们这是作风不正，行为不端？你们男儿们也还罢了，可我们女儿家就更加糟糕，那被人背后指指点点，骂骂咧咧的唾沫子，都能淹死人呢！”

玉龙笑道：“若怕淹死，忌就学点游泳术吧。”

玉芬苦笑道：“亏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呢！”

玉龙笑道：“没心思开玩笑，难道还因此闷死不成？”他敛笑道：“这有什么办法呢？嘴长在人家身上，人家要说什么，你怎能管得住？难道，你还能用块布把他的嘴巴补起来不成？算了吧，只好由人家说去好了，我们只求自己心安理得。”

他又问她：“你知道，我如今最担心的是什么吗？”

玉芬摇头道：“你的心思，我怎么晓得？不过，我知道你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他人。”

玉龙笑道：“你既然知道我担心的不是自己，就不知道除了自己，我所最担心的是谁了吗？”

玉芬笑道：“那还有谁？你老婆孩子呗！”

玉龙笑道：“父母和老婆孩子，那也属于自己的范畴。我这样说，你该晓得，除此以外，我最担心的是谁了吧？”

玉芬早已明白他的意思，但仍然笑道：“我想不出来。”又道：“自己还担心不完呢，又担心别人做什么？”

他将她拉到怀里，长长地吻了她一会，笑道：“我明白你早就知道答案，但就是要吊我的胃口不肯说。”又问：“我问你，你老实告诉我，陈震南对你真的一直很好吗？”

玉芬道：“这你倒不用担心，他真的一直对我很好。他不但一直对我很好，就是他哥陈震北，当年也对我很好。我这一生快三十年了，最不幸的是婚姻问题，不能与你在一起。最幸运的也是婚姻生活，所遇到的人，无论成与不成，每一个都对我是那样的好。”

玉龙问：“真是这样吗？”

玉芬道：“真是这样。所以，你只管放心，如今我的生活是美满幸福的。倒是我的心中，有一个唯一放不下的情结。”

玉龙心中明白，她所说的情结是什么，但他还是问：“那是什么情结？”

玉芬把头儿埋到他胸前道：“还能有什么？那就是对不起你呗！”

玉龙捧起她的脸儿，眼对眼地笑道：“傻瓜，你有什么对我不起的？当年又不是你的错！”

玉芬道：“不是我的错，难道还是你的错？”

玉龙道：“当然是我的错！我作为一个男儿家，理应主动地、果断地了结这事。可我却优柔寡断，畏畏缩缩，拖拖拉拉地葬送了极好的机会！”

他略停了一下，追忆道：“你作为一个女儿家，都主动地把我们的事儿，办到度过蜜月了。这还有什么可说的？若是度完蜜月后，我果断地把你带回仙源去，我们又哪里来这许多的曲折？因此，要说错，那全是我的错！”

玉芬道：“所以，你后来便常常后悔？”

玉龙道：“不是后悔，而是悔恨，肠子都悔断了！为此，我常常顿足捶胸地骂自己：‘混蛋！蠢才！都完婚度过蜜月了，果断地把她带回家来，那是正大光明、天经地义的事儿啊！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地把握，竟把个到手的好媳妇儿，拱手送给了别人呢？”

玉芬笑道：”后悔了吧？当时我也暗暗地怪你呢。可惜，这事没有后悔药可吃啊！”

玉龙道：“要不，我怎么会肠子都悔断了呢？好在，你遇上了陈震南兄弟两个好男儿，还算是幸运的了。否则，要是让你遇到一个人不成人，鬼不成鬼的家伙，那我的罪孽不就大了？”

玉芬笑道：“当年在武陵农校读书时，班上有你，而且未入校时，我在车站就与你相逢；所以，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会与陈震南结合在一起。我更没有想到，与他在一起，他会那样通情达理地对我好。关于我们之间复杂的关系，你猜他是怎么和我说的吗？”

玉龙笑道：“你们夫妻间的私房话，我怎么猜得出？”

玉芬笑道：“他说，我手里保存着三个结婚证，个个证都是有法律效应的。因此，别人是‘一夫多妻’，而我则是‘一妻多夫’——就是说，我有他兄弟二人和你三个丈夫。”

玉龙笑道：“他说得也不无道理，你的确有三个丈夫啊！”

玉芬娇嗔地笑道：“连你也这样气我，可见你们男儿家，个个都心眼儿坏！”停了一会又笑道：“他还说，如今他哥虽然没了，但我还是有他和你两个丈夫。你们两个人，都有权利要我和你们生活在一起。如果你们两人互不相让，打起官司来，胜负各半。若以法论，情况很是复杂。”

她顿了一下道：“他说：简而言之，是剪不断，理还乱。开始，是因为权势和封建残余势力的干涉，破坏了我和你的自由恋爱和婚姻。接着，是他兄弟二人先后在你我没有解除婚约，而且在没有征得我的同意和背着我的情况下，完全以包办的形式，裁取结婚证，然后强行与我结婚的。”

她笑着结尾道：“最后他问我：‘你说，这谁能判得清，你应该是我们哪一个的媳妇儿？’”

玉龙笑道：“他这是迫实话，敢于坦承自己兄弟、父子的违法行为，不愧为响当当的奇男儿！”

玉芬笑道：“你也别得意洋洋，沾沾自喜！他说，你也有违法行为！”

玉龙笑道：“我是最大的受害者，哪还有什么违法的地方？”

玉芬笑道：“他说，你与我一直没有解除婚约，却又与别的女子结了婚，有重婚罪的嫌疑！”

玉龙笑道：“这么说来，你也有先后两次重婚的嫌疑？”

玉芬笑道：“他也是这么说的。不过，他说我是被迫重婚的，犯罪嫌疑比较轻就是了。”又道：“所以他说，以法而论，大家是半斤八两，都有不法行为。若是互不相让，打起官司来，谁也没有便宜占。最好，是大家偃旗息鼓，和平共处，有不当之处，私下了之。”

玉龙笑道：“他倒有自知之明，知道事情由他兄弟、父子而起，结果害得大家都不安宁。如今怕打官司，便主动提出私了。”

玉芬笑道：“随你怎么说都行，反正他有诚意了断这一桩公案。所以他又说：若以理论，理在你这一方；他兄弟二人，尤其是他哥，完全是不在理的。所以，他们应当向你赔礼。”

玉龙笑道：“这还差不多，知道凡百的事情，抬不过一个‘理’字去。”

玉芬笑道：“他还说，若以情而论，情也完全在你这一方，因为我们两人有着刻骨铭心的深情厚爱，是公认的天生一对。他兄弟二人，则处在横刀夺爱的位置。因此，在当时与我的感情上，他们更不能与你相比。”

玉龙笑道：“这个陈震南，吃了饭不得消，好消闲似的，竟想得这么多，这么细！”

玉芬笑道：“哪里只想这些？他想的还多着呢！他说，他老陈家对不起你，给你的人生情感和婚姻生活造成了无法弥补的损失。他还说，我也对你不起，我们一家人都无有颜面对你。为此，我们应当无私地补偿你。”

玉龙笑问：“他说过吗，你们如何补偿我？哦，是了！”他醒悟道：“就是要把你当作‘礼物’送给我吗？”

玉芬笑道：“不是的。把我当‘礼物’送给你，那是我顺口说的。”

玉龙笑问：“那他说的补偿办法又是什么呢？”

玉芬笑道：“他没有直接说什么办法，只分析我们几个人的婚姻现状是：我一人有两个丈夫，就是他和你。你一人也有两个妻子，就是你媳妇儿和我。他也有一个妻子一个情人，那就是我和俞同喜。他说，我们这五人纠葛中，我是纽带，把大家紧紧地串连起来了。”

玉龙笑道：“嗬嗬，他说的现状，倒还真是客观实际呢。”

玉芬笑道：“他说，我是纽带，我是核心。当年发生这桩公案，也是因我而起。因此，问题的症结在我身上，应从我身上慢慢地解开。”

玉龙笑问：“他说要如何解？”

玉芬笑道：“他首先否定说，如今，要回到当年，即我和他离婚，你也和你媳妇离婚，然后成全我们两人在一起，是绝无可能的了。因为，我们的婚姻现状已成现实，不可改变的了——抛开我和他、你和你媳妇这些年来产生的夫妻感情不说，我们双方的孩子们又怎么办？所以，要补偿你，也只能在完好地维系我们现有的婚姻状态上动脑筋。”

玉龙笑问：“他的歪脑筋动了吗？馊主意有了吗？”

玉芬笑道：“他脑筋动了，主意也有了。”

玉龙一面摇晃她，一面笑着催促：“快说！”

要知胡玉芬又会说出一些什么来，请看下一回：姻缘错角色大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