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司正郴，这只叽叽喳喳的鸟终于暂时消失了。

空气间难得安静了下来。

连微风从耳旁轻轻掠过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但由此，氛围也突然变得有些尴尬。

在这样的场景之下，宋小檩简直拘谨极了，她情不自禁地胶着手指头，心里是想走了，可面上却还在假装若无其事地盯着不远处车流不息的人行道，犹豫半晌，才挤出一句话:“你、你路上小心。”

显然，她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

她不需要他送她回家。

话刚落，似为了表示决心，她几乎没有一刻的迟疑，抬脚就要离开，可手腕却忽地被一股突如而至的力量紧紧握住。

她下意识回头，望向身后的陆景衍。

在那渲染成画的晚暮之中，天边的落日余晖则是背景，他的眉目成了这黄昏烟霞里唯一的一道浓墨重彩，与光同行，惊艳至极。

他缓缓扯下黑色口罩。

可刹时融入霞光里俊美的五官、棱角分明的轮廓却都丝毫不及苍白得如同皑皑白雪的唇色。

唯独那一双眼殷红得厉害。

隔着几尺暮色，仿若隔着几重山海，遥远地望着她。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像害怕失去什么的慌乱感。

在这一刻，破碎得淋漓尽致。

几分颓废的清冷。www.zuye.org 石头小说网

下一秒，毫无预兆地、陆景衍突然上前用着将人揉进骨血的力气抱住她，“别走、不要走。”后来，他埋在她的颈窝里哭得实在是太难过了，红着眼颤抖又哽咽地哀声低求道，“别喜欢那个男生，求你了。”

隐隐发颤的声音里，掩着失落而碎裂的一颗心。

那时，他眼眶里流下来的热泪在宋小檩的身上烫得慌。

他的黑色头发更是刺得她心尖发痒。

一瞬，她愣住，任由他的肆意撒野。

第一次，也是这十几年来的第一次，他在她的面前哭得那么难过，像个被抛弃的小孩，人人常言，清冷疏离如陆景衍，有一天竟也会埋在她的颈窝里哭得如此狼狈？

她简直不敢信。

可那汹涌的爱意却像大雨重重包围着她，难以抵抗这样姿肆进攻的温柔，寸步沦陷，于是，她干脆咬咬牙，想说，那就爱吧，一直爱到世界烬亡。

但是，他明明还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

如果结局的最后注定还是要在一起，那错过的五年又该怪谁？

这根本不公平。

理智渐渐占了上风，宋小檩缓缓往后退开一步，她就用那样淡漠如水的眼神看着他，抬手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痕，热得指腹滚烫，良久，她忽然扬起了一抹明媚的笑意，问:“陆景衍，你爱我吗？”

那一刻，有微风拂过，碎发随风凌乱。

陆景衍的指尖轻轻擦过她的脸颊，把碎发别在耳后，渐暗的暮色中，他的眼里却闪烁着熠熠生辉的泪光，像坠入了万千银河，他凝视着她，他的小孩在漫长的岁月里终于长大了，于是在那不甚嘈杂的背景之下，他坚定地低喃道，“爱、很爱。”

犹如一根刺扎在心上。

她突然觉得很疼。

那种疼不是一下子就蔓延开的，而是在你不备之时一寸、一寸地袭中心底最柔弱的地方，让你无力反抗。

当年，他以伤害自己的方式逼她放弃爱他。

但如今，他自己却承认爱她了。

这听起来多么可笑啊。

宋小檩低眸望着脚下，白色高跟鞋早已取代了曾经的白色帆布鞋，她以前总会思考时间的参考物到底是什么呢，后来她才懂得原来时间的参考物就是现在的一切物是人非，是众生之中的她和他，而后她似笑非笑，朝他轻轻点头，“我们在一起吧，陆景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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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同大爪在无形之中笼罩下来。

位于繁华街道的玉珑阁却亮如白昼，四面红灯笼随风晃动。

屋内，阵阵吵闹的声响发出。

大厅里围了一群看戏的人，中央站着一个叉着腰趾高气昂的中年男人，手中紧紧拽着一个女服务员的衣袖，嘴里骂骂咧咧:“你个臭娘们弄坏了我的东西，连句抱歉都不说，还想一走了之？”

女服务员颤颤巍巍:“我没有弄坏你的东西，明明是你……”

“你说什么？”

男人作势要扇巴掌，女服务员下意识躲避，缩了缩脖子，可她这一举动，明显令他感到了一种驯服人的快感。

于是，他变得更加的嚣张跋扈:“臭娘们现在终于知道害怕了？我告诉你，这事没完，我今天就要教训教训你个没礼貌的丫头。”

说完，男人撸起袖子，一把猛地拽住女服务员的头发，她疼得惊叫一声，眼看着他就要动手打下来了，关键时刻——

“住手。”虽轻柔，却不失威严。

光是听这声音，都能想象出是一个何等美丽的女人。

男人动作一止，朝声源看去。

木质楼梯上徐徐传来一道高跟鞋踩木板时发出的清脆脚步声。

下一秒，黑色高跟鞋及绿色裙摆映入众人的视野里。

“老板娘。”

只听有人喊了一声，原本看戏的人群瞬间窃窃私语起来。

苏淩淩身着绿色旗袍，一头长鬈发用簪子束在肩后，神色慵懒，举手投足都是说不出的风情和妩媚，像是长在悬崖边上的妖艳玫瑰。

她缓缓而下，人群自动让开了一条路。

“听说，你要教训我的人？”最后，她停在男人的面前，语气尽显轻蔑。

女服务员则趁着男人不注意，一把推开他，跑到苏淩淩的身后，颤抖着肩膀，看来着实被吓得不轻。

男人倒不介意被推开的这一举动，反而双眼放光，从头到尾一直盯着苏淩淩，笑得猥琐又龌龊，他晃了晃手中那块残破的手表:“你就是这里的老板娘？你的人弄坏了我心爱的手表，这笔账你想要怎么还？”

女服务员赶紧摇摇头，急得声音里都混入了哭腔:“我没有，不是我弄坏的，我刚到包厢里上菜，明明是你抓着我的手要我陪酒，我不愿意，你便自己砸坏了手表，还想要诬陷给我。”

“你个臭娘们还敢胡说八道！”

男人恼羞成怒，气不过，又要扬巴掌。

好在苏淩淩及时把女服务员拦在身后，她轻抬了抬眼皮，“既然是我的人弄坏了你的手表，我愿意照价赔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