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给君槿澜的护卫大部分是从禁卫与御林军中抽调，由御林军中郞将曲文生统领。

曲文生全程一路都一直护在君槿澜的马车旁，杨文宣所说的话他自然的也听入了耳中。

听着听着，实在是没忍住震惊呼道:“这是图什么？”

自己染了病却不肯喝药，临死了还要拉个垫背的，怎么这么坏呢？

杨文宣一看他身上所穿的铠甲便知他的将衔，能进御林军还能混到中郞将之职的，一般都有着实打实的能耐，只不过是有能耐的同时，还需要家世。

就是这么的现实，杨文宣也没觉得何不妥。

看这人说话声音中气十足，再从他的问话中杨文宣已大致看出，此人有勇有余，恐谋不足。

“灾民中有人挑事这是必然，只是灾民人数众多，我们又都抽不开手。还有就是……”

顿了下，杨文宣瞅向了君槿澜，见他没有阻止的意思，这才继续道:“灾民看不到活下去的希望。”

杨文宣没好讲得太明，不过在场能听到他说话的人，除了曲文生外全明白了他的意思。

——灾民是觉得朝廷已经放弃了他们，将他们拦在了景州之外不准逃往京城向皇上求救，现在不过是任他们自生自灭罢了。

人在绝望时会做出许多常人所无法想象到的事，更是随意一挑便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人在饿到极致时，易子而食的事都做得出来，但凡给他们一线生的希望，又有什么事是干不出来的？

而当彻底绝望时，报社未必不是一种对苍天不公的呐喊。

曲文生还是不太明白，但好在他懂看脸色，瞅澜王和霍将军脸色都不大好看，他除了挠了挠头表示依旧不解外，没有再出声。

君槿澜转向霍韩问道:“前往景州还要多久？”

一路接收物需与队伍的安排都是由霍韩负责，他几乎不用想便出声回答道:“若是王爷赶路，可带部分物需先行，两三日便可到达。若是所有物需一同前往，至少还需要五天。”

这还是行进中一切顺利的预算。

“你去安排，先抽出药材与米粮各百车，即刻全速景州。”

“是。”

霍韩早没了吊儿郎当，立刻马缰一扯，调转后方前去安排。

杨文宣已是红了眼，郑重的双膝着地朝君槿澜嗑了个响头，“下官代灾民多谢王爷仁德。”

君槿澜给了九福一眼神示意他去扶起杨文宣，脸色微显沉色道:“杨大人，本王此行的目的，首要便是救助灾民，帮他们返乡，你此举，可是在埋怨本王来得太慢？”

“下官不敢。”杨文宣吓得又要跪下，不过被九福硬‘扶’着没法跪下去，却是冷汗已经冒了出来。

君槿澜没再理他，转身回了马车等候霍韩那边。

他知道什么是官0僚0主0义，也明白朝廷下发了几次震灾银便是来过几次钦差，接待得多了，哪怕不愿也会不得不跟风起来，从而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被感染自己都不知道。

君槿澜不是怒杨文宣，也说不上来是不是厌恶官场的一些似乎永远也改变不了的现象，而是……算是无能咆哮，心中不喜却无法改变的无能咆哮。

杨文宣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君槿澜，但也知道他由身边的内侍扶上了马车，又等了片刻后这才敢抬头不安的看向马车。

九福跟着君槿澜的时间没有四宝长，可也不短，足有七年了，对君槿澜不能说了解，但习性多少知道些。

他能看出刚刚爷不是真恼了杨大人，不只是不恼，因着棋大人【国姓不可直称，姬氏为官皆以名字未字称之】的关系，做为被棋大人信任到能代替棋大人来接爷的杨大人，爷还会多加关照一二。

爷真正恼的，应该是以前的震灾争没落到实处，还有爷不过是一个爷觉得很理所当然的安排，杨大人却是感恩待德所侧面反应出来的曾经钦差的所为。

不过，就是他都能看得出来，杨大人着实是位好官，最起码他是位真正将百姓放在心里的好官。

可不能寒了好官的心。

这时，自然该他这个贴身太监上场了。

九福笑着走了过去。

九福高挑有些微瘦，长得白白净净的还带了双和君槿澜有些相似的杏仁眼，笑起来时看过去那叫一个人畜无害。

一瞅就是个好相处的主儿。

不过杨大人可是官0场老手了，表面越是好相处的人越是难緾这道理他比谁都懂，可不敢小瞧了九福。

“这位公公，是否是下官说错话，恼了王爷了？”说着，杨大人掏出个荷包就想递给九福。

九福:“……”这难怪爷会恼。

杨大人速度不慢，这种塞好处的事儿又不光彩，你知我知而以，被人瞅见可就不好了。

但九福速度更快，都没瞅见他是怎么动作的，杨大人的荷包又回到了他自己的袖袋中。

“大人可别害了奴婢，我们爷不喜这套。

大人唤奴婢九福便可，我们爷本就身子骨不好，这一路舟车劳顿甚是疲乏，等会儿还得赶路，这才回马车上休息了。”

九福露的这一手让杨大人心里咯噔了一下，瞅着人畜无害，原来竟是个高手。

不过想来也是，定国王可是武王，这武王身边的人，又岂有一个是简单的？

都说阎王好挡小鬼难緾，杨文宣是姬展棋的亲信，时常代姬展棋人来送往。虽同样不喜这种搂好处的小人行径，但这个大圈子就是如此，不会因为他的不喜而改变，为了更快又便捷的能办成事，他也只能跟着改变。

因此他今天来迎接定国王前就备了不少荷包，不是贿0赂定国王本人，而是打发定国王身边的人，不求得到什么好处，但求别得罪了到时连累大人。

现在看九福的举动与客气的语气，还有话中透出的意思，都让杨大人原来紧绷的心开始松动。

也许，定国王果真如大人所说的般，是个不一样的钦差，是个真理能解决属地灾情的钦差。

若真那般，景州有幸！属地有幸！

杨大人的笑容真切了不少，“谢九福公公提醒。”

“奴婢告退。”九福看他明白也笑了，朝他行了个礼后回了马车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