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历20年，4月13日，星期日，雨。

晚上6点30分。

这个时候，县里新闻已经开始播报。

杨怀义能够想象那个画面，主持人声情并茂地介绍县高官杨谨几日辛劳工作，甚至顾不上丧子之痛。

那个视频还在网络上飞速传播，人们看一眼电视，再看一眼手机，心中会对杨谨产生莫大的敬意。

有些人会低骂作秀，但那不重要，他们只会是极小一部分。

大多数人会心生感动。

杨怀义能够想象那个画面，却不能想象眼前的场景。

低沉的响声，然后是连串的刺耳的摩擦声。

杨怀义维持身体的姿势，目光紧盯着地上还在滑动的防盗门。

房门处，余生放下高抬的腿，慢慢走向杨舒。

寒气携带几缕雨丝，从空荡荡的房门涌入，狠狠钻入人的心肺。

杨舒的脸色异常恐惧，然而他的嘴巴仿佛被某种奇怪的东西封堵，再如何也发不出声响。

杨舒想要逃离，只是身体一动不动，完全失去了控制。

余生靠近杨舒，左手抓着杨舒的衣领，像拖拽垃圾一样拉着杨舒，走到杨怀义面前，停步。

杨怀义慢慢抬起头，目光依然冷淡，看向余生。

余生头微上扬，眼睛向下盯着杨怀义，狭窄的眼眶勾勒出一条残酷的曲线，看起来格外恐怖。

“很好玩吗？”

杨怀义不回话。

余生就这样看着他，心中躁意慢慢上升。

“我问你，很好玩吗？”

越是注视这张平静的脸，余生心中的杀意越盛。

杨舒还在努力挣扎，但是身体的力气越来越小，眼睛也隐隐开始翻白，一只手正在竭力伸向杨怀义，他的父亲，在场唯一能救他的人。

杨怀义收回与余生对视的目光，平视努力挣扎的杨舒，冷淡开口：“他快死了。”

余生盯着杨怀义的脸。

“嗤。”如同纸张撕裂的声音。

一滴被巧妙控制的血珠溅在杨怀义的金丝眼镜，血珠缓缓向下，滑出一条鲜艳的轨迹。

一节小指飞向杨怀义，顺着衣服缓缓下滑，最后停在了沙发上。

杨舒闷哼一声晕了过去，右手小指缺了个指节，但是没有血液流出，像是被某种神秘的力量封堵。

“送给你的留念，不用客气，拿回去好好玩。”

余生说完这句话，抓着杨舒向外走去。

杨怀义开口：“这里发生的事情，之后会被传到网上。”

余生脚步一顿。

杨怀义的声音冷淡而平静，继续说道：“杨舒不能死，这是我的底线。”

余生头微偏，眼角斜视杨怀义，发出一声冷笑。

“呵，普通人。”

什么都不必多说，两个人都已知道结局。

余生走到门口，旁边屋子听到动静的唐益站在门旁，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

唐益没有挡路，但只是站在门旁，这个行为足够令现在的余生迁怒。

一阵无形的力量强迫唐益抬起头，迫使唐益与余生对视。

余生说道：“你有意见？”

唐益感觉身后的苏小蘋在扯自己的衣角，他知道苏小蘋的意思。

妥协，忍让。

是啊，这件事情和唐益有什么关系呢？

余生也好，杨怀义也好，杨舒也好，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和唐益也说不上有多亲密的关系。

他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

如果是在清醒的状态旁观，唐益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做出正确的选择。

他会很坦然，甚至很大声地回复“没有意见”。

甚至他还可以斥责杨怀义“不自量力”，赞扬余生有“任侠之风”。

然而，现在不是清醒的旁观。

现在，唐益被暴力强迫抬起头，与凶徒对视，凶徒强迫他发出软弱的声音。

唐益看着余生的眼睛，只说了一句简单且毫无意义的话。

“我打不过你。”

余生嗤笑一声，散开精神力，带着杨舒向前一跃，径直从4楼跳下。

重获自由的唐益转过头看向屋内。

屋里的杨怀义缓缓摘下染血的眼镜，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慢慢摊开双掌，盖住自己的眼睛。

隐隐有啜泣声传出。

......

酒店顶楼。

欧阳易站在落地窗前，手机忽然收到一条消息。

消息很简单，只是一个网址，最后落款“欧阳易的奶奶”。

欧阳易的手抖了一下。

“怎么了？”吴用皱眉问道，他对精神力的波动非常敏感。

欧阳易平静回答道：“没事，骚扰短信。”

把声音关到最小，点开网站，是一个带着字幕的颇有人气的视频，168人正在观看。

欧阳易安静看完视频，一直看到最后一秒，看着自己的脸出现在宽大的屏幕，占据整个视野。

这会儿连陈念也发现不对劲了，欧阳易周身环绕着快速移动的精神力，并且这个速度还在不断变快。

吴用喝道：“欧阳易，你在干什么，停下！陈念！”

陈念听到自己的名字，立刻会意，使用异能准备安抚欧阳易的情绪。

然而欧阳易周身的精神力形成一道强硬的屏障，陈念探过去的精神力被瞬间碾碎，根本无法触及欧阳易的身体。

欧阳易周身的空气隐隐转化为实质的流动，巨大的落地窗轰然破碎，碎片伴着雨水全部涌入欧阳易身边的洪流，随着高速移动转化为无数细小颗粒。

这股洪流猛然收缩，然后以更快地速度向外爆发，带着恐怖的冲击力犁过房间每一处表面。

一片狼藉。

陈念和吴用被这股力道击飞，身体嵌入墙壁，正发出接连不断的咳嗽声。

缓口气，吴用艰难下地，手掌抹去粘在身上的细小碎片，向欧阳易问道：“你又突破了？”

欧阳易依然面朝窗外，留给吴用一个背影，平静回答道：“是。”

吴用脸上露出欢畅的笑容。

在吴用漫长一生中，只有邢杀天赋比现在的欧阳易更好，而邢杀，现在是世界最强的超凡。

吴用笑着说道：“明天我想个办法引开他们，你最后去一趟学校，然后我们一起离开。欧阳易，你无法想象自己拥有怎样的天赋，只需要再多一点时间，你有能力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

身边的陈念忽然传来一声闷哼，欧阳易冷声说道：“不许再查看我的情绪。”

陈念无奈转头看向吴用，幼虎成长太快，猴子和狐狸已经失去控制能力。

吴用站起身，走过去扶起陈念，向欧阳易陈述利弊：“你现在体现的能力太恐怖了，没有任何政府会放任你成长，已经有一个邢杀了，他们不会愿意看到再有一个欧阳易。”

欧阳易不说话。

吴用继续劝道：“和我走吧，我们是天然的合作伙伴，我可以继续提高你的异能。当你有了强大的力量，你能够实现自己的任何想法，想象一下，那是多么美妙的场景。”

欧阳易冷声开口：“我能让死人复生吗？”

吴用一愣，没想到欧阳易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欧阳易继续问道：“我能让时光倒流吗？”

不等吴用开口，欧阳易自己回答道：“不能吧。”

“所以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欧阳易转过身，看着神色变得凝重的吴用，真诚说道：“无论你们什么用心，这段日子，非常感谢你们的帮助。”

“欧阳易，你没有必要......”

欧阳易没有等吴用说完。

他只是向前踏出一步，一柄寒光凌冽的利剑出现在欧阳易脚下。

如同传说中的剑仙，欧阳易御剑而去。

我还是蛮喜欢这一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