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太过详细，便容易被意外所干扰，哪怕只是小小的改变都能引起整段走向的波动；计划太过模糊，又会限制计划的实效，大小事情都没了指导，彻底失去了制定计划的意义。

计划就是如此困难的东西，或许只有想象之中才会存在完美的计划。

所以，不需要为计划的失败而沮丧。

坐在喧闹的食堂，唐益这样想着。

他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计划发生些许偏差，计划中的某个角色由帮手变成麻烦，这不是完全无法理解的事情，他不需要为此感到沮丧。

是的，不需要。

看着刚刚在对面落座的符野，唐益心中不停重复这番念头，竭力说服自己保持平静，然而沮丧的感觉还是不可遏制地扩散而出，很快将他的心情染成唯一的颜色。

唐益心中轻叹，真的很烦啊。

唐益干脆地低下头，视线只集中在盘中餐食之上，不看对面的符野一眼。

符野一如既往的粗线条，对唐益的心情毫无所觉，他走到唐益对面的位置坐下，将手中的餐盘放在桌上，重重地叹了口气。

唐益不为所动，低头吃饭。

符野的筷子架在餐盘之上，手指搓动让筷子不停打着旋，又一次用力叹气，声音更大，姿态更为夸张，简直就是在大喊“快来问我情况”。

唐益无奈抬头。www.oaksh.cn 热血小说网

虽然只见过寥寥几面，但是唐益已经能够基本推测符野的行为了。现在这种情况，若是他继续沉默下去，符野大概不会更换方式，而是用越来越大的声音一直叹气。

看着对面难道符野，早上因杨谨出现而变糟的心情更差了，唐益费解地想着，当初他到底被什么“合理的理由”说服，才会想到借符野去探明情况。

未来看现在，现在看过去，总是感觉身处其中的人格外愚蠢。

唐益现在就为过去自己的愚蠢而愤怒不已。

若是早知道情况会发生变化，当初他就该什么都不做，静静等待事情的发展，毕竟他做的准备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在试探开始之前他就失去了试探的资格。如果什么都不做，他现在也不用因对面的符野而烦心了。

唐益按下情绪，缓声问道：“为什么要叹气？”

符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还是开口说道：“你之前的安排没用了，那现在应该怎么做？”

“这取决于你的进步速度。吃饭完我们去趟实训楼，我看看你这段时间进步了多少。”

“嗯。”

符野应了一声，看起来还是满腹心事的样子。

唐益放下筷子看着对面的符野。

符野一没背景，二没实力，实在不是一个很好的拉拢对象，若是换成一个狡诈薄情的人，计划改变之后就会将符野抛到脑后，毕竟符野已经从工具变成麻烦，干脆断开与符野的联系才是性价比最高的行为。

可惜，唐益做不到。

坦然为恶是种天赋，唐益显然没有也不打算尝试拥有这种天赋。

当初知道欧阳易的存在，唐益依然会站在苏小蘋身边，因为他承诺过。同样因为承诺过，即使符野已经对唐益毫无帮助，唐益依然会按照当初的约定，帮助符野解决与曲聪之间的问题。

唐益问道：“还有什么事情？”

符野放下手中的筷子，一脸忧心地对唐益说道：“今早曲聪来找我，他说要用最简单的方法解决我们的问题——打一架。如果他赢了，以后我就不能插手他的事情。”

唐益低头想了想，问道：“以前你们打过吗？你的赢面有多少？”

符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上满是尴尬，回答道：“偶尔会打着玩。因为不算认真打，所以说不上赢面，不过从当时的情况来看，我比曲聪强很多。”

唐益看着符野脸上的尴尬，摇了摇头，懒得去思考内情，而是低头思考曲聪的行为。

想了片刻，唐益说道：“约架应该是好事。”

符野惊讶地看着唐益。

符野怎么也不觉得这是好事，曲聪明明是他的兄弟，却要因外人而和他约架，这让他整个早上都处在愤怒的状态之中。事实上，若不是应帆远和宋和一直拦着，符野当时就要拉着曲聪去实训楼。

“如果你们的差距很大，那么曲聪肯定知道约架的胜面很低，在这种情况下，曲聪为什么要约架？”

符野呆呆地看着唐益，他只顾着愤怒，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

“一种可能是曲聪这些天找到了迅速提升的方式，他相信他能稳稳赢过你。这个可能性不高，若是曲聪有了强大的实力，他能从束飞云手上得到足够的钱，问题自然而然地消失了，没必要让你不再插手。”

“也许他想打我一顿？”

唐益一脸无奈，叹气回答道：“那他直接打你一顿就好了，不需要搞这么麻烦，就算不加理由，难道你会拒绝约架？”

符野讪讪应了一声，他确实不会拒绝。

“另一种可能，只是可能。”唐益着重强调“可能性”，继续说道：“曲聪知道赢不了你，他也没打算赢你，约架是一个台阶，曲聪想要用这种方式把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

符野茫然说道：“之前的事情？什么事情？”

唐益看着符野脸上不似作伪的茫然无语了。

曲聪之前公然的对立，后面设计的一脚，换任何人都会心有芥蒂，符野当时明明非常愤怒，现在却好像完全忘记了。

唐益又想起医务室里符野的话，“无论发生了什么，我们依然是兄弟”，符野好像不是说说而已。

唐益轻叹一声，当初决定插手，少年义气也是颇为重要的原因。

若是当时符野看破一切，直接在医务室和曲聪吵起来，又或者唐益点出之后，符野对曲聪失望而选择袖手旁观，那么唐益大概不会像现在这样，深度参与符野和曲聪之间的事情，自然也不会在余生离开后继续给符野提供帮助。

恶行与恶果之间联系紧密，清晰可见，但是善行和善果之间的联系则模糊得多，况且真正的善行大概不会带着对善果的想象，就像符野大概至死都不会思考，他的“义气”究竟理应获得怎样的回报，又曾经得到了怎样的回报。

唐益问道：“你们约的什么时候？”

“就今天中午，1点在实训楼。”

“怎么个打法？”

“呃......”符野被问住了，他当时没有详问情况，对他来说打架就是单纯的打架，而且当时他愤怒于曲聪找他打架，根本没心思了解打架的方式。

看着符野，唐益越发心累。

“没有具体的约定吗？用什么方式进行战斗，可以用武器吗，需要戴护具吗？打到什么程度算是结束，是有人倒地就算输，还是划定圈线出去算输？”

符野尴尬说道：“打架嘛，需要这么详细吗？打就完事了，谁先倒下，或者谁先开口求饶，那自然是谁输了。而且到时候要见面的，有什么约定当面定就好了，没必要提前说那么多。”

“那是和敌人打架，但是你们不是敌人。”

唐益手指轻叩桌面，说道：“如果曲聪真有顺坡而下的想法，应该会限制约架的烈度，你仔细想想，他有没有说过类似的话？”

符野努力回忆，虽然是早上发生的事情，但是他能记起的只有当时的愤怒情绪，曲聪怎样的表情、怎样的台词，他现在全都想不起来了。

想了一阵，符野自暴自弃地说道：“我真想不起来了，而且到时候就能知道了，有必要这么麻烦吗？”

“算了，到时候再说吧。”唐益叹气说道。

本人尚不尽心，旁人亦是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