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循着枪声往村口跑，夏合喊：“是不是山脚响！”

民警：“好像村口小路！”

夏合往村支书摆手：“你等森叔那儿，前面可能有危险。”

太阳落山的瞬间村道没入昏暗，夏合拔出枪往黑里跑，前面出了什么事？开枪的是吴华超还是还是楼岚？是不是周大山手里有东西？他越想越急，不由大喊：“超！楼岚！”

“在这儿！”吴华超的声音。

两个黑影伏在地上，等走进才看清是吴华超把周大山按在地上，手铐已经拷上了，“快去看小楼！”

夏合收了枪，“小楼呢！”

“后面”，吴华超把人提起来，两个民警马上接手把人控制住。

夏合继续往前跑，楼岚躺在地上压着右腿，嘴里闷哼。

“小楼！你怎么样！”

“疼……”楼岚强忍着撑起上身，右腿上插着一个柄。

后面的民警拿出手机照明，是一把旧螺丝刀柄，血把楼岚的裤子渗透在地上流了一滩。

“快叫救护车！”夏合大声喊。

“青封的救护车到这里要半个多小时，又是夜路，坐我们警车走吧？”一个民警提议。

“我打120，让救护车停中间省道的加油站，你马上去开车，我联系医院！”另一个民警说道。

民警点头一路快跑。

“来，我抱你！”夏合扶住楼岚的背想把她抱起来。

身旁民警制止他，“等车开过来吧，减少移动，免得扯到伤口。”

夏合缓缓神，急糊涂了，“你忍着点，车马上到。”

“没事……忍得了”，楼岚有气无力，半身的重量都靠在夏合的手臂上，“只是晚饭……吃不成了……”

“吃，吃，没多大事”，夏合看着楼岚的眼睛，“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楼岚看着夏合的脸，“路上说的什么来着……”她忽然一咬牙，“腿好疼啊……”

“别动，别用力。”

“我们路上怎么说的……”

“那个”，夏合想不起来，楼岚说的那些话他从来没认真听，“是土菜吧？”

“灶……头饭。”

“对！灶头饭，待会儿给你买！坚持住，车子快来了”，远处红蓝的车灯正在驶过来，夏合把楼岚小心抱起来，楼岚裤子上的血流在夏合手上，又流到他的袖子上。

“上车！”民警拉开车门把两人送上车。

警灯开道，警车飞快穿梭在镇上的小路。

楼岚看着窗外“唰唰”而过的树影，“夏队，我是不是不行了。”

夏合：“别胡说！待会儿还吃饭呢！”

“我不敢看伤口，你帮我看看怎么样了。我没感觉了。”

螺丝刀扎在裤子里，看不到伤口，血慢慢渗出来，只要不拔螺丝刀还能控制一下，夏合安慰她：“没事，估计包扎一下就好了。”

“真的？”楼岚缓口气，想低头看伤口。

夏合摇手示意她休息，“真的，和吊盐水一样，胳膊一直吊着不动就麻了，没事的。”

“会不会落下残疾？”

“你想的太多了，干刑警哪个身上没伤啊，放宽心。等医院给你包扎一下，我请你去吃饭，那个什么榜上的我请你吃个遍。”

楼岚微微一笑，深深喘口气，她仰头躺在车座上，小路坑洼，车子不时跳一下，她均匀地呼吸，看着夏合的脸，她忽然注意到夏合的一只手一直抓着她的手，他手心是滚烫冒着汗的。

救护车已经等在加油站，急救医生把人抬上车。

将近凌晨四点时楼岚被推进病房，夏合和吴华超等在门口，医生说道：“没大碍。失血加上高度紧张，送来时人很虚弱，现在已经稳定了。她需要好好休息，你们也休息下吧。”

楼岚闭着眼，脸色苍白，医生的话让夏合略松口气。送走医生后夏合问吴华超：“周大山怎么样了？”

吴华超：“拉上车时哭着说要见一见他爸，我们带他去看了眼，回来就认了。”

“全认了？”

“对，口供对得上。他裤子没换，上面有蔡昆血迹，他说的地点老颜找到了扔掉的衣服，就等锤子上指纹比对结果，基本错不了。”

夏合：“动机呢？钱？”

“周大山网上赌博，把存款输光了，手机上看到快速贷款广告去借了三千，人家给他两千，手续费收了一千。没过几天周大山又输得一干二净，本金加利息越滚越大靠他自己撑不住了，他找蔡昆应急，蔡昆平时省吃俭用有一些存款，但他没借，两人就这么吵了几天。案发当天两人又因为这个原因吵架，周大山一时心急动了手。”

“一时心急，不仅毁了两个人更毁了两个家庭，这些网上赌博、小额贷款害人不浅。超儿，你去休息吧，我陪这里。”

吴华超内疚得很，“我陪吧，夏队你累了一天了。”

“我车上睡过了，你开了六小时车，晚上突击审讯周大山，累坏了没人干活”，夏合把吴华超推出门，“你对面宾馆去洗个澡，好好睡个觉，明天来换班。”

吴华超转身看了眼，看到夏合很严肃的表情，“那你有事叫我。”

夏合到卫生间洗了把脸，这个单人病房条件还算不错，有沙发有毯子，有烧水壶、微波炉、独立卫生间，他躺在沙发上，窗帘后路灯隐隐发亮，远处垃圾房一辆环卫车正在一桶一桶倒垃圾，这个古老的镇子将开始新的一天。

夏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迷迷糊糊听到有脚步声，他分不清声音是梦里还是现实，身体动不了，他挣扎着要摆脱黑暗。

“当”一声，有东西碰撞了。

夏合睁开眼，力气还没跟上，“小楼，醒了？”他用力拍脸。

“对不起吵醒你了”，楼岚想自己倒水，发现水壶里是空的。

夏合慌忙起身，“你别动，我来”，他扶住楼岚，让她躺下，“你等一下，我去水房接水。”

“嗯，几点了。”

夏合摸手机看，“才七点多，你歇会儿，马上回来。”

七点的住院楼是最繁忙的时候，保洁阿姨拿着消毒液稀释过的水用力拖着地板，病人家属拿着饭盒给病人送饭，穿病号服的人扶着墙走路增加一点微薄的锻炼，夏合穿过人群到走廊尽头的水房，里面排了一行人。

回到病房，夏合给楼岚倒上一杯水，“烫，你等会儿喝。有胃口吗？”

楼岚嘴唇灰白，躺在床上摇摇头。

“咱楼小姐平时什么都爱吃，忽然不吃了？”夏合开玩笑。

“吃不动”，楼岚叹口气，“可以把我床摇起来吗？”

夏合俯身把床摇起来，“小楼，你爸妈电话多少。”

“别通知他们。”

夏合理解，“你看，你一个人租房住，病假时候得有人照顾你啊。”

“不用病假，我躺两天就好”，楼岚抬腿给夏合看，扯到伤口的瞬间疼得她咧开嘴叫。

夏合把她腿托住慢慢放回床上，“咱公私分明，该你做的工作你不能溜了，该你享受的权利你也不能少了，这工伤必须休息，咱们警察依法行事，情况我已经汇报给钱局了，假我帮你请，你好好休息！”

“不用，我年轻人恢复得快。”

“胡闹！正好让我静静，有你在办公室吵我心慌，不想看到你。那什么电话给我。”

“让他们特地从外地过来没必要，疫情期间人员减少流动，万一路上发生什么，给全国大好防控形势添乱。”

夏合想了想也有些道理，“那你一个人住我也不放心啊，走路走不了几步，万一磕了碰了都叫不到人帮忙，有闺蜜、同学能照顾你的吗？”

“不是结婚就是有对象了，打扰人家不好，我一个人能行。”

“你们聊啥呢？”吴华超提着包子、清粥、矿泉水进来。

“超儿，警察宿舍能住人吗？让小楼住一段时间，她腿伤，缺人照顾。”

“哪有空位，住宿舍要排队的，要么我的房给小楼，要么景平的房腾出来。”

楼岚一脸嫌弃，“我才不去。”

夏合把矿泉水兑了热水给楼岚，“将就一下，宿舍人多，好歹能照顾你。”

吴华超嘿嘿一笑，“夏队，不是还有一个地方吗？”

“哪儿啊？”

“你家啊！”吴华超笑得不掩饰了，“你的两室一厅反正没人住，小楼住过去正好。”

“那怎么行！”夏合急了，“我这房子……那什么……不行不行。”

楼岚喝了口水，“夏队，我就住你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