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女权宦」

第99章 断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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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崇岩走了很久才下了山,只眼前的景色更加印证他的担忧。

这里不可能有什么医馆。

只有一望无际的山丘与农田。

远处一处田里,一个老者正撸起裤腿插秧,日光将他黝黑背上的汗水照得闪亮。

林崇岩眉头紧锁,眼前没有其他办法,他只能先问清他们所在的地界,才能安排下一步行动。

于是他抱着云清上前:“敢问。”

老农从地里直起身板,在日光下迷离着眼睑松弛的双目,看向站在土道上的高大男子。

林崇岩问:“敢问这是什么地方。”

老农只一眼就瞧见对方手上的血迹与脸上的汗水,立马起了戒心,摇摇头不开口回答,重新俯身插秧。

林崇岩微眯了眼睛。

云清开口轻声道:“老伯伯。”

她在林崇岩怀里挪挪身子,冲老农又叫了几次。

老农还是抬起头重新望向他们。

云清浅浅笑道:“老伯伯,我们赶路的时候遇到山贼,不幸受了伤,也不知道一路逃跑到了哪儿,所以才想找个人问问路。我们不是坏人。”

她醒醒鼻子,忍着腿上的痛在泪光中努力显出温柔亲切的目光。

林崇岩那张瘦窄的面孔上总带着莫名的阴郁叫人警惕,云清一张哭花了的脸则让人怜惜。

老农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这是淳安县,你们要上哪儿啊?”

淳安县啊。对面两人都是一惊,没想到一路飞奔,竟然到了淳宁的隔壁县。

这里四面抱山,农田千亩,初来乍到者完全找不着出路。

林崇岩又问:“若要进杭州城内,要怎么走?”

老农朝东边指了指:“杭州城啊,那得朝东边走,一直这么走…你们用脚走啊?”

他看着抱着云清的林崇岩,突然愣住了。

云清问道:“大概要走多久呀?”

“哎呦。”老农摇头咋舌:“这可不得走个半天,何况这还是抱个姑娘,估计没个一天下不来。”

林崇岩叹息。今日他们注定回不去,怀中云清的腿伤耽误不得,更不能再在路上受到颠簸。

老农眼见这位男子身着锦缎气势不凡,不像寻常赶路之人,不免又多嘴问了一句:“听口音你们是外地人?第一次来杭州就遇了山贼?”

“是。”云清答道:“本来想来杭州做些生意,不料碰上这事。”她指着自己的腿:“我的腿也伤了。”

老农顺着她的指尖看去,看到了她的左腿软绵绵地垂下来,明显使不上任何力气。

“看样子是摔着了?”老农眯着眼睛伸出了手。

“您看得出来?”林崇岩奇道。

话音刚落老农的手已放上云清的左腿,在她的小腿上试探。

这一举动让林崇岩心里一紧,但见对方一脸质朴不像有恶意,他克制住要出言阻止的冲动。

云清一声低哼,身子已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手抓紧了林崇岩的衣襟,在他胸前攥出一个漩涡。

“看来是断了。”老农很有经验地下了结论,紧接着便是摇头。

林崇岩追问:“您懂医术?”

若是这老农懂治疗之法,云清的腿也许能及时得到救治,不会落下什么残疾。

他不自觉地向前两步,把云清抱得更紧。

他不能让云清真的落下残疾,那他欠她的情,便是永生永世也还不清。

但老农只是摇头:“我哪懂什么医术啊?只是以前盖屋顶的时候摔断过腿,知道这是个什么样子。”

林崇岩的目光蓦地黯淡,低眉看到云清抿着嘴唇仍在忍受苦楚。

他还是不甘心:“当时是哪位大夫给您医治的,能让他给我们看看吗?”

老农回忆道:“也不算什么正经大夫,就咱们乡下的一个赤脚大夫,都是给咱们庄稼人看些小病的。”

他瞅着林崇岩身上的绸缎,只觉得对方瞧不上他们乡下的这些大夫医生。

林崇岩只想抓住一线希望:“既然是大夫,不管给谁看病,都是懂医术的,还望老人家能帮忙去请他来帮我夫人看看。”

他把怀中云清的身子向上抬起一些,露出腰带,说道:“这玉佩您拿去,就当路费和大夫的问诊费。”

然而他的腰带上什么也没有,老农望了半天也没望到什么玉佩。

“呀。”云清低头看到林崇岩空空如也的腰间,诧异道:“玉佩没有了。”

林崇岩脸色一沉,想来刚才一路颠簸,腰间的玉佩说不定早就被甩出去了,又或者在跃马的时候掉落山崖。没了玉佩,他身上暂时也没有其他财物,一时间竟然无物可给。

老农只摆摆手:“没必要没必要,我直接给你去把钟大夫请过来,他住的不远,家里也是种田的,我走几步路就能到。”

他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间茅草屋:“先去我家里歇歇吧,我直接带钟大夫过来。”

老农说得自然诚恳,说着就踏出稻田走上坡道,拿了农具要带他们去家里歇息。

“那就有劳了。”林崇岩道,再一望无际田野,便不再犹豫跟随其后。

怀里的云清嘴唇已有些发白,额前的汗水渗出来打湿了林崇岩的衣襟。

“再坚持一会。”他道,将她往上抬了抬,让她的头能靠在自己的脖颈边。

“嗯。”云清阖眼,心里仍旧安定。

茅草屋并不大,处处透着农户的贫寒,这样的景象,对云清来说是第一次见着。

林崇岩将她放在木板床上,捋起她的裤腿露出那一小节腿肚子,腿上有一个很明显的凸起,那是腿骨错位的表现。

老农道:“哎呀,这确实是断了,看样子得找个木板什么的固定个十天半个月的才行。”

林崇岩道:“这事还是找那位钟大夫来弄,有劳您去寻他过来,我在这儿照顾她。”

“行,行。”老农放下农具就准备离开。

“等等。”云清突然想到什么,抬手从乌发中取出了那只银簪。

“我这里还有只簪子,是银打的,无论如何都是能值点钱的,您拿着吧,看样子我们还得在您这儿留宿几天,算是叨扰的补偿。”

老农忙摆手:“用不着,用不着。”

云清还是坚持:“拿着吧,我在这儿戴着这个也不方便。”

老农最终还是接了过去。

这簪子真的是银打的?他一辈子都没见过几次银子,真的是判断不出来银簪子到底是什么样子。他只觉得这簪子银晃晃的晃他的眼,也晃他的心。

这是老天照顾他啊,让他遇到这两个贵人,白得了这么精巧的簪子。

这可能比他一辈子见过的东西都值钱。

他揉揉眼睛,怀里揣着簪子走出屋子。

云清瞧着林崇岩凝重的神情,轻声问道:“我把你送我的簪子给了别人,你不高兴了吗?”

“现在这个时候,我还会在意这个么。”他把云清的身子往床的里侧挪动一下将她的伤腿放在自己的膝上。“以后你若再想要,我让尚衣局重新打一只便是。”

云清把头很自然地靠在林崇岩的肩上,开玩笑道:“好啊,只愿我的腿还能好,别真的落下什么残疾,坡了脚的姑娘,也没心思再打扮自己了。”

半天没有回应,云清抬起头,却见林崇岩的神情更加凝重。

云清意识到什么,只把脸缩在他的怀里,郑重道:“我说笑的!老天肯定不会让我坡脚,要是真的坡了脚,也得找个顶尖的大夫给我治好。”

……

郑绪诚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在这儿,他已经亮明了身份,再怎么样高玉明都应该放人,让邢家小姐出来。

“这人嘛,肯定是要放的,只不过她之前行刺过犬子,又伤了好几个人,事关重大,我们还得再确认一下啊。”

高玉明给郑绪诚斟了一杯酒,后者虽心中焦急,按照礼数也得起身接着。

“等京里有了消息,该放的人我们自然会放,还请公子多担待担待。”

高玉明的话让郑绪诚听不明白,难道是他这个巡抚公子的身份他们也信不过,还要再核对些什么?

但他等不了那么久了,于是只能再次恳求:“刑小姐不懂事,之前对高公子有些成见出手重了些,回京之后阁老家一定会严加管教再派人上贵府赔罪。只是她毕竟是邢家人,又是个小姑娘,直接将她关进了牢里就怕会节外生枝,还请高大人先将人放出来吧。”

高玉明一个劲地点头表示理解,可他还有些顾虑,最关键的顾虑,在于他不知道这个姓郑的和林崇岩到底什么关系,他来杭州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而且他派出去灭口的那批人还没回来复命,为了以防万一,他决定再等等。

若是事情进展得顺利,又能确定郑绪诚和刑灵均来杭州没有什么其他目的,他再将人放出来,好好地请客赔个罪,再休书一封送京里邢家赔罪,再怎么也能将事情给圆回去。毕竟他身后是沈家的人,是贵妃,就算他今个做的过分逾越了些,也没人能动得了他。

只要沈家不倒。

沈家不倒,就得铲除要给沈家使绊子的任何人。

郑绪诚还想再说,门外一个小厮通报消息。

高玉明算到是派出去灭口的人回来复命了,眼下这件事情于他而言最为重要,他止住郑绪诚的话头,就走出门外。

小厮在他耳边小声回禀,让他一直紧绷的心松弛下来,渐渐的,高玉明的脸上浮现出满意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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