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恒盛攻下班武，就欲攻德治东道诸城邑，四处破坏空虚无防的曼国腹地。

为了防止被曼人包围，就沿海岸三十里活动，如发现大量敌军，就登舟上海，其粮草辎重如恒珽大军一样皆走水路。

但恒盛领军连破七城，村邑无数，便发现东道人口财物具已迁到山中，只留下老弱病残和不忍离去的人。

终于攻到碧武，过了此城便入曼国腹地，至曼国国都曼武里不过几日路程。

诸将一路北上，并无什么战功，此时见到碧武，便激动起来。

“一路北上，皆无重兵，看来曼确实抽调了大量兵力攻伦国。如能破碧武，就能进入曼国腹地，即便攻不下曼武里，也能大挫敌军士气！”

“而且碧武本为芳国故土，久为曼人所占。如能攻下，必为传颂！”

“呵呵，你且说露了一点，如我等能攻入曼国腹地，将是至建公荣领堪离联军攻破曼武里后，时隔六七百年，再次为我等率军进入！史书必留我等一笔！”

众人被自以为手到擒来的辉煌战果而兴奋不已，恒盛一想到自己将光宗耀祖，名留青史，脸已涨得通红。

那元子之位，还不是已然注定。

于是众将齐心，士气高涨，势要破碧武。

猛攻半月，士气依旧不竭。

恒盛车左察觉到似乎众人走入误区，便向恒盛提议：“我军任务是袭扰曼国后方，何必执着于碧武一城。完全可以坐船沿海直扑曼国腹地啊！”

恒盛猛然醒悟，于是就召众将议此事，正谈话间，一使进入帐中，神情狼狈，急切慌张道：“急报！曼国德治八万大军已破克北五城，攻入国内，请师司马速速归国！”

“什么！”

众将大惊坐起，恒盛急道：“德治军怎么可能攻克北，不是……”

难道是父亲大败了？

一股寒气从脚升到头，恒盛强忍晕眩，一下跌坐。

一将不信，怒急吼道：“呔！这定是曼人奸细！想诓骗我等，怎么可能有……

看我一刀剁死你！”

竟抽刀要砍。那人急道：“卑职绝不敢乱讲啊！中军将认为是司马大败于前线，急命卑职登舟北上，看师司马这支部队还在否，如在就急忙回国啊！这是中军将的信物。”

那将夺过一块青铜虎符，惊得连连后退，口中念叨着“怎么，怎会……”

其余诸将也见过后，确认是中军将之物，上面血迹还在。

恒盛镇定下来已全身湿透，铁青着脸，一拍长案，喝道：“拔营归国。”

众将急忙传令撤退，登战船归国。

在船上细问那人得知，恒珽率大军出征，由中军将领一万人守克北诸城。

位于长城中段的拒关有二千人防守，在大军离开后半月，突遭大量敌军攻城，竟是曼国精锐，共计八万德治军。

拒关向其余关城求援，来回也得一天，然拒关守军奋勇抵御，但敌军人数众多，还有几万曼国临时征召的平民，不停的进攻十几个小时，在援军快到时被攻破。

中军将在劳关拒敌，在之前拒关一围就一路报离长城最近几府，一路北寻恒盛军，他以为恒珽已经全军覆没了。

此时恒珽还在攻耶城。

恒盛与众将已全无几天前的信心满满，遭此巨变，一个个神情恍惚，不知所措，又担心家人。

坐在船舱中，恒盛及三个心腹都神情疑重，此三人都是恒氏家臣，家都在素府。

德治军乃曼国利器，以骁勇善战闻名于宗南，如今倾巢出动，一万守军如何能挡，克北离素府还有二百公里，四五天路程。而他们至克北还有四天路程。

“这可真是天塌地陷啊。”

车右茫然望着头上木板，车御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不停颤抖，不知是讥讽还是无奈，苦道：“前一天还想着攻进曼人腹地，得不世之功，光宗耀祖。

天意弄人，现在完全反过来了，被曼人攻破了长城。至建成四百年来，这还是第一次啊。

长城以南几乎无险可守，可敌军有八万之众啊！”

是啊，他这五千人回去又能干嘛，拖延敌军南下时间吗？

父亲呢？难道如祖父般已遭不测，

恒盛闭上双眼，眼皮不停抖动，思绪万千。

车左此时强行镇定，分析道：“现在有二条路，一条是寻曼军南下必过的一城死守，让各府有时间征召领兵固守各城，竖壁清野，等聚集大军再驱敌。

一条是保存实力，直接回万伦，守住本家各城邑，曼人攻春廊府也要花些时间。”

恒盛睁开眼睛，手指敲击着长案，他明白他的意思，前者为大家，后者保小家。前者为各府争取时间，多半死战。后者牺牲春廊府，来为素府召集兵力，积蓄力量争取时间。

难以抉择。

就在四人沉默深思时，一使来报“报！前面的一艘船好像出事了！”

恒盛一惊，急忙出了房间，来到甲板上。他们的船队中，战船二十六艘，辎重船七艘。

每艘裁二百人，有百将俩人。

前面一艘船，肉眼可见竟在厮杀。恒盛一边命人大吼制止，一边命人靠拢那船。

一上那船，厮杀双方才被强制停下来。恒盛铁青着脸问明缘由。

原来船上有一部分春廊府的国人士族，一部分其他府的士族。私下讨论时，后者就嘀咕要各回各府，前者怒急，心想我们替你们挡在最前线几百年，长城一破，你们竟然不管我们了。

几日来从快建不世之功，一下到了快家破人亡的地步。这反差任谁都受不了，每个人都神经紧绷着，暴躁敏感。

斗了几嘴，双方就无法控制情绪，不顾同袍之宜，竟互相厮杀起来。

前者人多，等恒盛上船制止时，已将后者杀得只剩几个人还活着，不是被砍了一只手，正唉哀嚎痛叫，就是瘫坐在地，有气无力的想把流出来的肠子塞回肚子里。

恒盛命人将动手的人全控制住，救不活的也就送他们一程。

命令所有船就近靠岸，所有人上岸例队。

将动手者，共一百二十一人，全反绑双手，跪成一排。

恒盛高站一石头上，扫了一眼神色各异的诸将，大声对所有人道：“我不管尔等是坤府，攀府，素府还是那个府，你们进了大军，就是芳国的军队！

而不是坤府，素府或者什么府的军队！

你们的粮响是国府从各府征收，再派发给你们的！你们的甲胄，弓箭，你们的衣服，鞋子也是国府打造分派的！

而不是你们的父亲，你们的家族或者你们的家主给你们派发的！

你们只能听从长官的命令！长官则由国法军法约束。

怎么，分摊功劳时，呵！我们都是芳军，人人有份。大敌来时，竟想着各自回家！

有这么好的事吗？

无耻至极！”

恒盛怒吼着，气急到面红耳赤。

“军正！这些人互杀同袍，军法该当如何？”

军正凛然道：“依律当斩！”

恒盛狠声道：“军中本有行刑官，但今天我就破例一次！”

说罢脱去上衣，车左递上一把大刀，恒盛接过后。来到边上一人身后，双手举刀至顶，奋力一砍，那人身首分离，血流如涌。

众将骇然，众士卒大惊。

却见恒盛又一刀一刀，全身被血浸透，刀已染成红色。砍到第十三人，终于力气减弱，刀竟卡在骨头上，那人口吐血沫，痛死倒地。

恒盛又咬牙砍了俩人，终于停下喘气。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恒盛又命十个五百主，五个千夫长行刑。还余十几人，又随机众士卒中招来几人行刑。

上百条血水汇成几十条血流，又汇成十几条血沟，又汇成几条血河流入海中。

几千人就站在这些扇形血网中，看着血流过脚边，一片腥气，海风都吹不散。

等缓了会，恒盛道：“违军法者，上至司马，下至士卒，一视同仁！

敢造谣者！敢乱军心者！军正，依军法该当如何？”

“斩首！”

恒盛点了点头，大声道：“大敌当前，决不能自乱阵脚，决不能分这府那府。

我们只有同一个身份，那就是芳军！

我们只有同一个敌人，那就是曼人！

我们只有同一个目标，那就是驱敌！”

众将士齐声大喝：“驱敌！驱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