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恒煊带着叶柏先找来的五百国人士族，发放武器甲胄后，就进入内城宝库。

打开地窖，点燃灯火，里面墙壁用石条加固，木柱撑着，分好七八个洞窟。众人倒吸口气，有一窟地上排列堆放着至少上千个箱子，另一窟还有五六排柜子，摆放着各种闪着金光的金器，木制支架底上是润泽的玉器，一窟是造型古朴，样式多样的青铜器。

恒煊也吓了一跳，料想不到自家家底如此厚。随意打开一个箱子，流光溢彩，金光外放。连忙合上。

全是五十两（一两五十克）的金铤，一箱上百个，约五百斤，木箱外围全用铁条加固。

命人抬走装车，粗略一算，金有六百箱，竟有三百万两黄金之巨，还有银铤一千四百三十四箱，各类器具，珍宝，玉石七百多箱。

五百人忙活着转运至港口的船上，一整晚都未搬完。

整个上午城郊与附近的国人平民陆续携家带口，进入万伦城中，原本城守和一些家臣也可全权负责，但恒煊还是主动视察和安排，由恒季在一旁出主意和纠正。

所有工坊商铺，街道旁都塞满了人。恒煊命人放粮煮粥，然后年轻人加固城防，妇女在工匠安排下制作长予箭矢。

至下午，叶柏从纳邑归来，将恒氏家传礼器护送至船上。

“什么？师父和纳邑宰都不愿离开！”

恒煊惊讶出声。

叶柏无奈道：“俩位大人都言自己年龄大了，早晚都是死，有什么好走的。还不如死在龙来，死在纳邑！”

恒煊张口还要再说，恒季劝道：“算了吧，君子。大人年龄大了，固执不肯离去，你也劝不了，而且身体上也折腾不了。”

叶柏也沉声道：“是啊，而师晃大人让我传话，说：

如今事急，恒氏家主之位空悬，臣民不能安心，当权宜行事，一切从简，恒煊可提前加冠，坐家主位以安人心。

如事不可为，当以恒氏香火为重，不可小儿妇人心态，迁家另择他地，再立基业。”

想不到师父也如此悲观。

眨眼便至第三天，恒煊也没休息好，但总有各项事情处理不完，叶柏也传来坏消息。

春廊府已有数万平民拖家带口，顺着南道已入素府。各邑宰更是惶恐不安，有的竟弃封邑，在侍从护卫下，带着财物妻儿老小，也纷纷南下了。

平民要么遁入深山，要么泛舟于海上，寻一岛避难。

素府另二家大夫竟有二家已出海，另一家固守城中。

曼人将至，芳国已接消息的北端各府已乱作一团，田间无人劳作，工坊正赶制兵器。

恒煊正在船上听闻叶柏汇报，心中又气又无奈，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吗。众大夫一盘散沙，也没有一个领头的人来住侍御敌，执政又远在新嘉，至今还不知道曼人入境的消息。

双手紧抓船上扶拦，口中念念有词，低语咒骂。

这时望着海面一礁石，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什么。急转头道：“东海上不是有帕，苏两岛吗，我看几艘大船还空着，何不转移人口往此两岛。”

恒季猛然一拍手，低呼道：“对啊！竟没想到此事，两岛足够待下十几万人。我们现在抓紧转人，如龙来沦陷，迁家也急需人口。”

恒煊立马对叶柏道：“你调五百人立马登船去看住那两岛，如无人则占，有人则见机抢夺。”

说到后面恒煊也面露凶色。

叶柏肃然领命。

又对恒季道：“你去安排转移粮食，以工匠，侍从亲属，国人平民的顺序不分昼夜，能转移多少就多少。”

恒煊又回到城中向文氏道：“我们应该将人全转移至东海五十公里处的帕，苏两岛，以避大军。”

文氏也才一下联想到那个平时不会想起的小岛。

连道：“对啊！我听说已有大批平民士族南逃，本府也有。不如通知各邑宰往东海逃，我也让新嘉的船只北上，到时携带万人东渡。”

人口与土地同样重要，之前是短时间内无法带走更多人，但现在有了两岛，可暂时迁移大量人口。

命令传达至各城邑。

这时一信使来到城内面见文氏，并告知恒盛未死，还有五千兵力。已前往春蓬拦截曼人南下，拖延时间，并让文氏与一众家臣做两手准备，一是准备御敌，二是准备逃避。

恒煊又惊又喜，惊兄长还活着，并已率军拦截，喜的也是兄长还活着。

继而又急又愤，急着是兄长凶多吉少，想组织人去救援，却又愤怒自己没有威信，无法号令各家臣。

只得命那人赶紧回信，告知恒盛事不可为，龙来北端八府已乱作一团，大夫士族弃地奔逃，没有能人来组织号令，让他即时撤退，先暂避海岛之上。

见信使领命北返，恒煊这边也加紧告各邑大夫转移。

却说恒盛赶在曼人之前抢占了春蓬，由于春廊大夫已逃于海上，春蓬已乱成一团，不乏趁机作乱抢劫财物，奸**女的恶人。

恒盛命人控制城内局势，并查找粮草的仓库，所幸还剩很多。加上三四千不愿离去的平民，共近万人守城。

第三日，便见北方来了一支大军，旌旗蔽日，尘土飞扬。见春蓬拦道，便将其包围，下午便猛烈攻城。

恒盛坐镇城头，几次亲自与冲上城来的敌军博杀，好几次都面临城破，直至黄昏曼人方才退去。

城下土黄色的地面横七竖八，层层叠叠的上千具尸体，血肉糊在青色城墙上，几缕黑烟在橘黄色的阳光中升起又消失，几排飞鸟从黑色与黄色相交过渡的天空中掠过。

恒盛已平稳呼吸，污浊变红沾肉的手撑着城垛，身上如同血淋，目光望着这黄昏落日后的战争，肃杀感还在，空寂感已随月升起。

军正来到身后禀报战果，自损八百，而伤敌至少二千，毕竟是防御战。

到底是德治军，战斗力不愧为宗南名军之首，十日难防啊。

即便身体全身发酸疲惫，但还是强撑着视察一圈城墙，交待收好死去战士的尸体，照料好伤员，就回到城下与众将商讨事宜。

下楼时不免想到谁又替我收尸呢。

又立马抛下杂念，既然已决定守城，就已做好战死的准备了。

城外征亦正在帐中烤着一只羊腿，随性道：“守城的应该是芳国司马恒珽的儿子，要不我们来打个赌，看他能守几日。”

征亦攻下克北五城后，留下三万人守城，并与德治保持连接。又领五万人南下，二日已夺七邑，只有一邑低御，但被征亦大军如吹灰般攻破。

一旁的黑袍男子没有接他的话，盯着自己手上带着炫美花纹的直刀出神。

征亦看了他一会，从一个檀木盒子里捻了点胡椒，均匀的散到羊腿，顿时香味四溢。斜着见黑袍男子还是无动于衷，于是咬了块羊肉，赞叹道：“真香。这芳国的香料确有化腐朽为神奇的魔力！”

黑袍男子终于开口道：“和黄金等价，自然神奇。”

征亦又试探问道：“我一直就想问，你这宝刀削铁如泥，整个曼国没有一把能比得上，倒底用什么打造的？”

男子随意回道：“那是自然，此乃只有震旦才有的镔铁，加上芳国名匠打造才出的，芳国也没几把。”

征亦点了点头，又漫不经心问道：“明日是要强攻还是派一万人围住，其余人南下攻略？”

黑袍男子停顿了一下，收刀入鞘，一边出门一边回道：“你是大将，随你的心意。”

“那我可要猛攻了，到时刀剑无眼，怕是不留一个守军了。到是希望他们能投降，我保证不杀一人！”

征亦郑重其事，但外面没有传来声音。

轻哼一声。

开始啃起羊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