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春华脸色微僵，迟迟不肯开口，云小棠也全没心情拿起筷子了，很快便站起了身。

春华望着小姐凝重的脸色，有些吓到:“小姐要去哪？”

云小棠朝着房外走去:“我去看看它。”

春华脸色满是为难:“小姐手上还有伤，不宜走动，那狗被咬得挺严重的，血腥气太重，小姐还是别……”

云小棠却全然没有理会春华的话，执意往屋外走。

昨天的场面是她亲眼目睹的，她不用细想也知道踏雪伤得很严重。

见小姐已经出了房门，春华忙跟上:“小姐还是随奴婢回去吧……”

话才说完，云小棠便已经推开了偏房的门。

此时君弈正坐在房中的椅子上，脸色极冷。

刘大夫则讪讪站在一边，低垂着脑袋，其余几名宫女太监都已经吓得跪趴在了地上。

一屋子气氛都格外凝重。

见门被推开，君弈向门口投去目光。

云小棠与君弈对视一眼，但很快就挪开了视线，往旁边的地上看去。

此刻房中的地上，刚好有一块白布遮盖的物体，在这漆红房梁的房间内，格外地显眼。

云小棠视线触及到那块白布时，眼神一僵，与此同时，心也往下一沉。

她有些不太敢相信地上前，君弈也在此时站起了身，没来由的有些慌:“别过去。”

说话的同时，还上前两步握住了她的左手腕。

云小棠只觉得眼鼻有些泛酸，根本不顾任何人的拉扯，被君弈握住手后，不停地抽手。

君弈又伸手掰过她的脑袋，垂眸盯着她微微泛红的眼睛，这次说话的声音难得柔和:“听话。”

云小棠眉目平静，语气却很坚定:“你让我去看看。”

君弈目光恢复散漫:“你看又有什么用，死都死了。”

云小棠听到这个字，怔怔地望着他。

君弈蹙了下眉，又补充道:“不过就是只狗，你若喜欢，我再去寻只一样的来。”

云小棠没再说话，垂下眼帘仍在抽手。

君弈拗不过她，索性松手。

后边的春华小心翼翼地瞧了眼夜王殿下的脸色，走上前来:“小姐……”

云小棠径自走到白布前蹲下身，将白布掀开来看。

随着白布的掀开，一只半大的黑狗映入了眼帘。

它还没有完全长大，身形有种瘦弱感，身上的毛发湿漉漉的，全被血水给浸染了。

腹部及后腿被咬掉了好大一块肉，半边脸上的皮肉也是血肉模糊一片。

见此一幕，云小棠捂住了嘴，随之泪水溢出眼眶，流进手指缝里。

春华瞄了眼地上的狗，也觉得有些惨不忍睹，下意识错开了目光。

屋中其余人见此，都大气不敢出一口。

刘大夫斟酌再三，才出声打破了这份宁静:“夜王殿下恕罪，老臣已经尽力了，但这狗……”

君弈垂着眼睫没有说话，眸中阴鹜一片。

他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这样，如今见此情形，他只觉得压抑得很。

那些深藏在心底的暴戾与杀意又在这一刻全都涌上了心头，似乎一个扼制不住，他就想杀人解恨……

刘大夫见殿下脸色难看至极，没说完的话也不敢再多说了。

云小棠在地上蹲了一会后，继而又将白布盖上，在春华的搀扶下站起了身。

她轻轻擦了下眼睛，脸上的表情又恢复平静，转身对刘大夫道:“没关系的，这不能怪你。”

刘大夫额头冷汗直落，听闻此言才算是松了口气:“谢王妃体恤。”

云小棠没再多话，转身准备出门。

君弈却没等她走出房门，就上前一步，握着她的左胳膊将人拉了回来，并对其他人道:“都滚出去。”

刘大夫听到这话如释重负，其余的几个宫女太监也瞬间像是被解放了一样，麻溜从地上爬了起来，迅速出了房门。

春华本还有些犹豫，但是这么段时间相处下来，她也算是了解了夜王殿下这说一不二的性格，也跟着退了出去。

等所有人走完后，君弈将云小棠抱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低头俯视着她。

云小棠也在这个时候抬头，眼泪吧嗒落下:“如果不是它，被咬成那样的，就会是我……”

昨天晚上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清楚地看见那些狼犬是冲着她来的。

踏雪是因为她从院子里冲了出来，最后也是因为她才被活活咬死的。

君弈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她发红的眼眶，用不轻不重的力道不停地给她擦眼泪。

纵然这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纵然他额角已有凸起的青筋，他也仍然耐心地，机械般地重复着这一动作。

云小棠是真的很难过，虽然哭也可以忍着憋着，但是她现在不想憋着，她只想哭一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觉得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反而比一直压抑自己要好受得多。

她望着面前的人，没有犹豫地抱着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衣服上，任泪水一点点将他的衣袍浸湿。

君弈轻吸一口气，妥协般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别哭。”

“那咬人的几只畜生我全都杀了，给你报仇了。”

说着，君弈抚摸她头发的手顿住，眸光也随之阴暗了下来。

不止那四只狼狗，这背后算计的人，他也势必要将他给找出来，然后碎尸万段……

云小棠哭着哭着，忽然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君弈。”

君弈听到这带着点鼻音的声音，心中顿时柔软，微微敛眉:“嗯？”

云小棠扯过他的袖子擦了下眼泪，然后才道:“你把它送出去好好安葬一下。”

君弈垂眸凝着自己被捏皱的衣袖:“嗯。”

云小棠没再吭声，只是将脑袋靠在君弈的身上，一动也不动。

君弈也任由她抱，良久，才弯腰俯身吻了下她的额头，轻声回答之前的那个问题:“不是在生你的气。”

昨晚乃至早上，他都只是在气他自己大意，没能保护好她而已。

云小棠乍然听到这话，有些懵地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目光。

君弈的目光如常冷沉，但在此刻近距离细看，却又能从中看到些别的情愫。

似乎是痛苦，又似乎是愧疚和怜惜，总之……看起来很复杂。

君弈说着，揉了下她的头发，像是在保证和承诺:“这样的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