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湘的灵堂，长明灯忽明忽暗。

秀气的妹子在照片上安安静静地睁着一双无比澄静的大眼，看着她妈王琼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拉着左空青满口的村音，象个怨妇似地拍腿瞪眼，不停地哭诉。

左空青很是烦闷，疑惑很多，但却没问出多少？

这件burberry的黑色经典款，是因为他知道今天裴晓赔也会在场，特意打扮了一下才穿的，可眼下，白一道黑一道，污渍一片，算是彻底花了。

他毫无办法，只好告辞。

他本是想着：

1、林湘既是游泳溺水？那落水点到底在哪里？

2、遇险后发生了什么？如果是脸触礁，人即刻昏迷，那身体应该快速浮上海面，难道是遇到了海溜子被冲走？或是被养殖网缠住？否则当天就应该被发现，为什么要等上五天？而且她的身上没有勒痕，也没有被困住的痕迹，她又是如何在海里泡了五天？

3、林湘既然已经找到了工作，为什么还要突然回家来？即使是为了商量过年不回家的事，完全可以通过电话，何必要花上这么贵的路费？难道是另有隐情？

4、警察小武看样对林湘感情有些特殊？他也说是小学的同学，而且死亡证明又是他负责开具的？难道不说明问题？

5、……

疑点很多，千头万绪，他有些怀疑林湘是自杀，但警方的快速结案，又让他束手无策。如果他要求警方翻案，就是在置疑警方的办案能力，人家未必会同意，而且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证明自己就是对的。

意外险最长赔付时效是十天，如果时间到了，还没有实质的突破性进展，怕是要跟宋士平一样，赔款即付了。

而且他还注意到一个细节，王琼花一直拿着一块湿毛巾，每次痛哭的时候，都要捂到脸上，很快眼珠通红，泪流满面，全脸都湿漉漉的，分不清哪里是水？哪里是泪？他不太明白，她这是在做戏吗？那做戏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何且有人说她丧夫多年，即使左空青长得再好看，毕竟女儿尸骨未寒，正是痛不欲生的时候，而且又是在灵堂里，她是怎么做到握着自己的手死活不放，还有意无意地往自己身上直贴？这故意舔脸硬上的架式，实属有着风骚的底子。

他带着一肚子困惑，走出灵堂，四处观望。看见没多远，裴晓赔正跟一个长相憨厚的老实人，站在停车场上，眉飞色舞地比划着。

他信步走过去，却见她正给那人留着联系方式，小嘴甜滋滋地说今天没带钱不要紧，回头可以用银行卡转帐。

他嘴角一勾，眉头微颦，几步走到跟前去，

“裴晓赔，你保险都卖到火葬场了吗？”

那老实人一看，忙不迭地谢过，并跟他点点头，就赶紧擦肩离开了。

裴晓赔美滋滋地将手机收起来，感觉自己最近的运气真是爆棚，连续几天开单，财运象原子弹爆炸似的。

见她财眼迷迷的样子，左空青忍不住含笑数落道，

“看见你，才知道什么叫小嘴巴巴，尿炕哗哗？你是在哪儿逮个人，都能往死里讲啊？”

裴晓赔白了他一眼，“平时那么正经，怎么见我就这么贫？他是开大货的，听说林湘能赔那么多，也想着给妻儿留点钱？要不怎么说，保险只有在理赔的时候，才是卖得最好的时候。”

“又是意外险？你忘了刘志根了？”

“没，买的终身寿，我想让他多交几年钱，而且保额更高，保障也多，时间更长！”

左空青点头，虽嘴上不说，但心里承认裴晓赔的确很有灵气，干什么都很上道，无师自通，一点就透。

他晃着车钥匙，慵懒地说：

“走吧，送你回营业区，我正好也要找你二姨，了解了解情况。”

“又找她？她估计要烦死你了。”

“烦我？我还没找她算帐呢？你说，她最近出了多少险？哪个不是大案？上次宋士平的案子，现在钱还没追回来呢？他不仅要关2年，还得再罚上10万。本身就有病，这下日子更不好过了。”

裴晓赔想到他家那幢破旧的家属楼，破砖露瓦的，心中不免唏嘘：

“要是家里宽裕，还能想到诈保这招儿吗？”

“他冒用医保卡这事，背后一定有高人指点，否则就他俩口子后来干的那些事，两个脑袋的智商加起来也想不出这主意！”

“你的意思是……”裴晓赔动了动脑筋，立刻瞪起眼来：“左空青，你不许怀疑我二姨！”

狡黠的邪魅一闪：

“我就怀疑她怎么了？干了十几年，她比猴儿都精。就林湘这案子，你敢说不是她故意拖延时间报案？连尸体都不让我们看，现在连个翻案的机会都没有，疑点这么多，你说，你一直跟她在一起，为什么不在发现尸体的同时就报案？”

裴晓赔一时语塞，知道也说不过他，一扭头就冲向院内的一幢别致小楼走去。

“嗳，裴晓赔，我话还没说完呢！”

“不想听。”

“那你想听什么？”他追了几步，一把拉住她，高大的个子，大长腿，玉树临风地站在她面前。

“想听什么，都找乔樵说了，是不是？”

话一出口，左空青自己都有点蒙，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最近几天让他嫉妒得发狂的心思，怎么就脱口而出了？

看着裴晓赔瞬间苍白而震惊的脸色，他气就不打一处来，直接不管不顾，劈头盖脸地全说了：

“我昨天是不是让你离乔樵远点了？我就不明白你到底安的什么心？那小子现在天天象个傻子似地，在我旁边拿着手机流着口水，天天想着哄你开心；要单子找单子；要资料给资料。我还真没见他对谁象你这么上过心，你要是利用他，就适可而止；你要是真心为他好，就别再缠着他，你要是……”

他突然顿住了，突然想到，她要是真的喜欢乔樵呢？她连自己都不要，难道……不是为了乔樵？

他的表情瞬间狰狞了，他被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简直吓坏了。

“我要是什么？”裴晓赔面色涨红，她感觉自己被他说得太不堪了，她要是对乔樵好，就别再缠着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她为了利用他，见利忘义、卸磨杀驴？她觉得他就是看不起她，不管自己怎么努力，他看到的永远都是一个眼中只有钱，心里只有利的女人！

“我就是喜欢乔樵，怎么啦？我就是喜欢他，他什么时候心里都有我；我要业绩，他就去找他哥们儿；我要是不开心，他就扮小丑哄我；我要吃水煮鱼，他就不敢去吃水煮肉片。我就是喜欢他，喜欢这么幽默帅气，好玩又好心的他，你有意见啊？有意见就憋着，要么找你们领导提去？”

她扯着脖子冲着他一顿乱喊，一颗心委屈得都快停跳了。

“裴晓赔，”他生气得冒火，声音压得低低的，

“我不幽默不帅气？我不好玩不好心？你都拒了我几次了，我还这么把你当回事。我今天就问你最后一次，你是要我还是要他？如果你敢说出乔樵两个字，我立马回公司，把这小子揍一顿，然后再也不管你们的事，也不打你的主意；你要是要我……”

他顿了顿，“我也给你上张单子。你要多少？我就给你上多少！”

裴晓赔听得两眼发直，胸腔一股腥臊差点涌了上来，她痛心疾首地直跺脚：

“左空青，你是不是情商掉线了？还是脑袋被驴踢了！你简直、简直就是个混蛋！”说完，她撒丫子就往那小楼方向跑去。

左空青气急败坏地拉她，但没拉住，

那欢脱小鹿似的身子，一闪就在小楼里不见了。

他抬眼看去，发现那别致的小楼上方，写着三个字“骨灰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