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王府毗邻紫禁城，但是穿过偌大的皇宫，宣旨，庆亲王沐浴焚香穿戴朝服，再奉旨入宫，还是需要漫长时间的。

趁此间隙，皇上打算考量诸位新科进士的文采，经国之法。视线留在两位亲王身上：“选贤举能，还请皇叔、皇弟出些考题，瞧瞧这些士子的功底。”

二人站起身来躬身领旨。

果亲王环顾众士子，打定主意，不苟言笑问道：“夫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又道天地君亲师，君在中间，众位士子，不知你等心中，天下大还是君大？”

众人做沉思状，都不愿意率先作答，也不知这位果亲王想听哪种答案。若是天下大，那么便是不敬君王。若是君在上，何谈兴国安邦，治国经世。

一片寂静，百臣暗赞这问题果真老辣刁钻，轻抚白须，自持老成，笑看这群乳臭未干的士子。

“草民认为天为帝，下为民，二者并不矛盾。”温宇还处于先前的迷茫中，边上的寿文杰此时却是昂首应答，丝毫不怯场，“天子顺应民心而坐拥天下，天下朝拜而大一统为帝。吾等自百姓中来，携百姓意愿辅佐天子，助天子以安百姓。”

随后叩拜皇上，高呼道：“若草民入朝为官，定会先皇上之忧而忧百姓苦，后百姓之乐而乐皇上丰功伟绩。”

殿内掌声一片，拍手叫好，虽文采欠缺，词序不通，却难得嘴上跑马，忠君爱国。

皇上在上，不拍手叫好，忠心一说都要被这小小的士子抢走了。

皇上也确实心花怒放，哈哈大笑，连声夸赞：“不错不错！”

在果亲王的标准中，寿文杰的回答不算精彩，但也算是得体，颇为满意地点点头。

泰平王确实抓耳挠腮，心中腹诽：“投机取巧罢了。”

众人一片叫好的氛围中，唯有温宇表情沉重，呆滞地杵在原地。

泰平王出声，让温宇回答这个问题。

本就是众矢之的的温宇再被成为焦点，边上的寿文杰神色微变，也不言语，退到一边。

温宇也没想到会被泰平王点名，本想蒙混过关，回去思量自己今日所犯之误，准备周全后再状告庆亲王。

他压根就没考虑果亲王的问题，冷汗顿起，支支吾吾：“草民认为，王爷所题…”

“瓜尔佳.瑞云觐见。”

殿外的看门公公传呼声转移了众人的注意，温宇松了口气，擦去汗水，也是扭头望去。

只见殿外关瑞云气喘吁吁，恭谨地垂首静候。

得到入殿觐见的旨意，他整理好稍显凌乱的朝服，猫腰快步进了殿，恭请陛下圣安。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启奏陛下，阿玛年迈多病，小妹未经人事，特命奴才进宫，禀报瓜尔佳氏格格绑架一事。”

汉族臣子，皆以微臣自呼。唯有八旗子弟，面见圣上，素以奴才自居，以示永为爱新觉罗忠心的家臣。

皇上点头：“平身，皇叔年岁已高，自是需要多加休养，你大哥长年戍守边疆，你来最适合不过。”

“此士子名温宇，”皇上指向温宇，“他御前状告你庆王府，草菅人命，残害苏家女眷，你可认罪？”

关瑞云抬头望向温宇，茫然不知，随后捣蒜般磕头：“苍天可鉴，我瓜尔佳氏向来恪守本分，多行善事，百姓无人不赞其行，岂敢目无王法，做伤天害理之事。”

温宇怒目圆睁：“皇上在上，安敢欺君！甲寅年三月十八，也就是前日，你差遣府内死士，残杀苏家女眷一十二人，纵火毁尸灭迹。”

关瑞云禀告皇上：“那日奴才确实打算去那苏家问罪，可到那里之后，早已成为废墟，倒是这二人，出没火场附近，奴才怀疑便是这二人纵火。听闻苏家有女，貌美如花，想来是这二人求而不得，恼羞成怒，起了歹意。”

温宇脸色涨红，怒喝：“胡说八道，颠倒是非！”

关瑞云继续说道：“那日府内奴役八十三人，除去二人家法惩戒，其余尽皆在府各司其职，从未出门，有册登录，请陛下圣察。”

说着，从怀里取出一本名册，敬呈圣上。

皇亲贵族，自是规矩多，凡来客，下人进出府，都会记录花名册，本意是为了排查有无陌生人进出，保护府上主子安全，也是为了干着见不得人的事，今后追究起来当个伪证。

众人心知肚明，看破不说破。

这才是准备充分的对簿公堂，哪像温宇这般，冒冒失失地盯着脑袋往上冲，毫无筹备，一心认为正道自在人心，说出真相便能伏首恶人。

年少不知深浅，书生只知背书。

皇上也是心知肚明，略微浏览，便尘埃落定：“此事已明，苏家女儿自作聪明挟持格格，虽罪不当诛，也应严惩，既然天降横祸，了断此事，就到此为止，勿再追究。”

温宇还欲上诉，被寿文杰扯住衣裳制止，出列跪拜道：“皇上英明，苏家该此天灾人祸。既已查明与庆王府无关，草民等谨听圣命。”

皇上满意地点头。

“不过，”寿文杰继而说道，“世有因果，此事既然牵扯到了庆王府，沾上了因果，不得不理。我等囊中羞涩，亡者坟墓尚未修缮，斗胆请庆王府出资修缮，将苏家祖陵翻新，断了因果。”

皇上求长生，因果一说几位看重，且此事到底是庆王府有错，经寿文杰一说，立马同意，下旨令关瑞云亲自督促修缮苏家陵墓一事。

寿文杰舒了口气，这般，也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皇上看着寿文杰，非常满意，不禁点头轻声夸赞：“心思缜密，大家之风。”

大内总管听闻，附和道：“还是因为皇上龙泽天下，天下才子尽皆拜服。”

皇上笑骂一声，站起身来，也不多说，自回了寝宫。

殿试也在这般闹剧下结束，结束的突兀。

大内总管高声呼喊：“退朝！”

文武百官对着金銮殿龙椅叩拜后，纷纷散去。

唯有吏部官员奋笔疾书，经殿试，点评今科士子，为今后任职留下指导。

一甲进士及第，状元陈卢文，中规中矩，无逾越，少志气，可留待翰林书院

……

二甲进士出身，温宇，性急，欠冷静，年少狂妄，与上位多有争执，不宜留朝任用，拟派县丞下部。

二甲进士出身，寿文杰，文思敏捷，做事谨慎，为人圆滑，可堪大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