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一州试，每到州试之年豫州城就人潮涌动。自豫州各地来的书生们，或独身而来，或携书童小厮而来，或如江橙家这般家眷陪考。

州城里的客栈早就住满了人，中人们日日忙的脚不沾地给人介绍各处房舍。就连城里的摊贩们也出来的比往日更早，收的比平时更晚。城里游手好闲的街溜子更是奔波于街头巷尾替人传口信。

文会更是一日数场，一州的灵气于这一月尽数汇聚于州城这座庞大古老的城池。

明日便是开考之日，负责监考的官员已在考院就位。兵士们迎着来往考生的目光目不斜视的分列于院门两侧。

考前看考场的习惯不分古今，江家众人簇拥着江远山也来压考院门前的石板路。

娇丽明艳的少女，挺拔英俊的少年，引得考院外的年轻人纷纷侧目。

特别是其中的一个墨衣少年郎，行走间所流露出的气势俨然不是当下那些柔弱书生能有的，更别说还长了一副俊美不似人间的容颜。

次日考生一入考院，就有不少人有意无意的往他们一家人这边凑。说两句闲话，聊几个八卦。只是说着说着话题都引到了几个小辈身上，最后的关注点又都异曲同工的到了那个英武的何遇身上。

被表白不足两日的江橙敏锐的察觉出不对，然后接通与何遇的连接：“桃花来了。”

正同人说着话的何遇不动声色的朝江橙这边看了看，略一思索，嘴角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笑。

橙橙的醋性好大。

不过，好喜欢，好开心。

于是嘴上扯了个借口结束与身旁之人的交谈，脚步移向江橙，摆出一个生人勿近的严肃表情。

莫挨老子，滚！

杀气一出，确实清净不少。

摆完姿势就在脑子里同江橙说：“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可以吗？”

江橙一下子就开心了，可以，可以极了。

淡淡秋风拂过裙角，衣袖，面颊，江橙本就妥帖的心更舒坦了。

正胡思乱想着，江橙敛在袖下的手猛的一缩，忽的抬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里蕴着深深浅浅的恼羞。

这人……这个人……

不就参了个军，胆子怎变得如此大！

大庭广众之下，爹娘还在前面，他竟敢，竟敢拉她的手。

何遇挑起好看的眉毛：“你不喜欢？”

收获江橙一个白眼：“你也不怕被人发现？”

江橙想抽回又不敢挣脱，只好就这样任由两人握在一起的手藏于两人宽大交叠的衣袖里。

“我觉得不公平。”一道声音在何遇脑海里响起。

何遇微微侧眸，注视着江橙，同样在脑子里开口：“此话怎讲？”

“我之前心里关于你的的想法全都被你看了，你的呢？我可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说着江橙抬眸准备看何遇，结果直接对上了何遇的视线，便直勾勾的盯着何遇，告诉他：“我也想知道你心里如何想我的，也想知道你这一年多是如何过来的。”

还有一点无法言之于口的害怕，害怕何遇的所有表现都是演出来的，害怕是照着江橙内心里的样子描募而出。

小姑娘眼中的坚定太过浓烈，何遇笑了笑没有拒绝，顺便也教了江橙：“想看什么就看什么。像这样……

记忆是有节点的，你想从哪里看就找到那个节点。

而且那些记忆其实没什么看的，除了打仗还是打仗。”

话还没说完，就收获一对瞪眼。何遇摸摸鼻子，悻悻的闭嘴。

难道让我说出来我要看你真实的样子吗？

而江橙刚看了没多少就被旁边的二哥江远水从记忆里唤醒：“橙子，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微微愣了一下，江橙急忙掩饰：“我没事。”

江远水原本还不放心，但接着瞳孔一缩，若无其事的偏过头。

啧，忒胆大！接着挪了挪自己的身体。

而江橙没好气的白了何遇一眼，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分明在责怪何遇：“你受伤的事为什么没在信里说。”

何遇：打仗吖，不受伤才是怪事。

反正头一偏，不敢继续与小姑娘对视。

然而看记忆的事江橙依旧没有放弃，同何遇约在了夜深人静时。

于是，何遇回来的第二天晚上，又翻进了江橙的闺房里。挂在高空的明月隐隐约约听到一些话。

“行不行！让不让！”

“行……让……慢点，慢点……”

“嘶……”

……

“好了没？”

……

晚上江橙是从两人相识的节点开始读条，但是何遇开始不让。

于是就有了上面的对话。

何遇在江橙的怒目下不情不愿的褪下伪装，老老实实的闭着眼睛任由江橙采撷，不是，查看记忆。

最开始的小屁孩年代都挺好，何小子还没开窍，把她当小妹妹宠着。其实也没有不开窍，你看他就没想着宠桃子她们。但没过两年，何遇对她的目的就很不单纯了，常常找借口来他们家看她。

特别是很多时候何遇找不到橙子就悄悄绕路到江家村远远的看她一眼。

江橙忍不住脸热，她有这么迷人么？何遇这情况跟被她下蛊了一样。

接着就是何遇到她们家，竟然也是故意的。明明他也能去别的地方，但就是仗着不能说话非要呆在他们家里。

至于原因，哦，何遇琢磨着他都有人上门求嫁，小姑娘这么好，万一他们家大人给定亲了怎么办。

甚至那个时候的何遇是自卑的，因哑而生的自卑。所以何遇想着，就算是死皮赖脸，就算是不对，就算没有资格，也能守她几年。

而等何遇会说话后，江橙在何遇的记忆里明显感觉这小子的贼胆长不少。

啪，江橙脸红心跳的选择跳跃读取。跳到参军前，嗯，参军前其实也挺好，贼胆还没长到现在这样大。

一直看到何遇离开，甚至还看到他吃她前世最喜欢吃的橙子。江橙正看的馋着，两人间的连接被何遇掐断了。

现实世界里，江橙满脸问号的看着何遇。

“后面就打仗了，人死的太多，怕你看了难受。”他的小姑娘是个极善良的人，不适合看那些残酷。

江橙隐约觉得不对，但无论江橙如何逼迫，何遇也不就范。

“你这样我都有点怀疑你是不是换芯了。”

“想什么呢？我可是打过仗的人，肯定同以前不一样了。”

这个解释看起来挺合理的，于是江橙选择直截了当的问：“你昨夜对我那般是不是照着我心里想的做给我看。”

何遇哑然失笑，原来是在较这个劲。照着昨夜搂抱她的模样将江橙圈进怀里：“自然不是。回来之前其实挺害怕的，怕一年多未见，你爱慕上旁人。

你不知道昨日回来见你时因为系统而通晓你的心意后我有多高兴。”

一句话成功把江橙说的面红耳赤，把头埋进何遇胸膛不出来了：“我们这样感觉好怪，就跟考试作弊一样。”

真·不正经·恋爱。

一点都没有别人谈恋爱的酸苦辣。

“我觉得挺好，知道你喜欢我，我就，我就觉得这一年多的仗没白打。”

“呸。”

一大团乌云飘移至月前，恰巧遮挡住月亮的窥探。江橙耳畔传来何遇低沉的笑声，伴着何遇起伏的胸腔一起传达至江橙的感官。

“不用在你面前试探，遮掩，多好。特别是你老家那边的风土人情甚合我意。”何遇垂下脑袋，亲了一口江橙泛着清香的面颊，“橙橙，你不晓得我有多欢喜。”

清晰的话语一字一句的传入江橙的耳朵里：“橙橙，如果你觉得我唐突了你，我也可以乖乖守规矩的。”

呸！江橙没好气的推开何遇。

单身三十多年才动了这一次心的江橙脸红红的承认自己也是喜欢的。

特别是他离开的一年多日子里，江橙会幻想他回来以后的事，如果两情相悦……

总之，两人之间这些事害羞是有的，牵手，抱抱，亲亲，举高高也是想的。

这样想着，江橙却认真的同何遇说起了别的：“何遇，我不知道我们的互相喜欢里有没有系统的作用。所以，如果以后你喜欢了旁人……”

“不会喜欢旁人。”何遇信誓旦旦的插话。

江橙弯弯眼睛，继续说：“你听我说完。

你喜欢了旁人，或者我不喜欢你的时候，一定要直接说出来。不要打着别的名义替我好。

如果，如果我们成了亲。”

说到这的时候，江橙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想到这一年里她没少幻想这事，于是在被抱的越来越紧中强装镇定继续说：“你不能有旁的女子，如果想同别家男人一样，我们可以，和离。”

等了一小会儿，何遇终于忍不住了：“说完了？”

江橙微微颔首。

“橙橙，我好开心。”原来他家橙橙心里也是想嫁他的。何遇心中得意，越发贴近江橙：“方才你也看了，也知道我为何去参军。”

“嗯。”

记忆里的何遇是被家里络绎不绝的媒婆们刺激的，江橙两个兄长都是读书的料子，何遇这时候再去念书，只怕考出来江橙孩子都能下地干活了。恰好遇上征丁，何遇思来想去与其依赖江家使银子免征，不如去靠着一身本领博一个前程。

也好提亲。

要不然举人进士家的姑娘怎么可能嫁给一个举目无亲无产无业的孤儿。

“所以，橙橙，待大哥考完试我同大伯、伯娘提亲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