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故人在长安」

第 87 章 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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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凉的水从头到脚灌了下来,漫进尚未愈合的伤口之中,便成了一阵阵刺骨的疼痛。

林绝弦睁开眼,缓了好一会,才抬头看过去。

水滴顺着他的发丝流下来,让他要好一会,才觉视线变得清晰。

对面坐着一个黑衣黑斗篷戴着面具的,大约是男人。

“原来江之涌和钟勤背后,是你。”林绝弦开口,声音几分暗哑。

那黑衣人发出奇怪的难听声音来:“不愧是世间罕见的男子,果然是同那位端小王爷不太一样的风流。”

那人的声音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一般,着实难听极了,林绝弦只觉得恶心。

见他没有回答,黑衣人发出诡异的笑声:“你的小徒弟倒是聪明,只是他没能杀了叶卓言,我当然也不能放你回去。”

“当年的事都是我做的,与清风无关。”

“从你答应把玉玺藏在宫徵别院的那一刻,这件事就是与你浣音门有关的事了。他既然是你的徒弟,又怎能独善其身?林门主,不会不懂得这些道理吧?”

那声音像是挤在一处,又像是锋利的匕首划在什么东西上,尖利刺耳,让人难受,又让人感觉格外毛骨悚然。

林绝弦紧咬牙关,不让那些蔓延开的寒意令他颤抖。

那人似乎很满意他的挣扎,戴着手套的手里,不知何时多出的银白色匕首,流畅地在指尖旋转着,泛着森然的冷光。

“你到底想怎样,杀了叶卓言吗?”

那人笑了一下,连笑声都是一样难听。

“杀?那是最无趣的玩法。我只是想瞧瞧你那个徒弟到底有几分本事罢了,倒是没想到,他似乎并不笨。”

“不过你那个情郎嘛……”

林绝弦的目光变了一下,只是很快,便又将所有不该出现的情感都尽数隐藏起来。

黑衣人见他没有答话,似乎觉得有些无趣,便自顾自地道:“他跑去了不夜阁,可惜又灰溜溜地出来了。”

林绝弦冷笑了一声:“你到底是什么人?能对整个长安了如指掌。”

黑衣人自然并不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把玩着手中的匕首,冷硬的面具也看不出任何表情。

林绝弦兀自猜测:“能让江之涌和钟勤都为你所用,你的身份必定要在他们之上,江之涌曾为当朝太师,你若要能压制他,必定是朝堂上一品以上的大员。可科举向来也是要瞧出身的,你这般样子,恐怕做不了什么官。”

那人手上的匕首猛然停了下来。

林绝弦啐了一口,吐出血来,方接着提了一口气道:“所以你也是为人所用,替人做事罢了,做的还是上不得台面的事,一辈子不得见光。你把我绑到这里,可其实,过得连我都不如。”

砰!

是匕首被拍在方形桌案上的声音,那黑衣人猛然站起身,几乎是瞬间就已到了他面前。

他提起林绝弦的衣领,强迫林绝弦看着他。

林绝弦却笑得越发放肆:“你着急了,看来是被我说对了。江之涌靠绝命蛊逼我替他做事,可我好歹还有个身份,你呢?你连脸面都不得示人,你才是真正上不了台面的走狗。”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那人提着林绝弦的衣领,几乎要把他勒死了。

林绝弦原本冷白的面容这会泛起不太正常的血色,湿漉漉的头发凌乱地搭着,脆弱得让人看不出他是个习武之人,倒像是弹指就要消散一般。

可他嘴角却挂着诡异的笑。

他不说话,就那么笑着看着黑衣人,本应几分风流的眉眼里,此刻却是写满了不屑。

好一会,那黑衣人忽然扔开了他。

他被绳子绑着,跌坐回椅子上,大口地喘息。

那黑衣人转了转手,拿起了匕首,不知何时又收了起来。

“你是个聪明的人,聪明的人应该知道,会把你抓到这里,到底是为了做什么?”

林绝弦抬头看过去。

那黑衣人背对着他,似乎突然想通了,连声音里都有了笑意:“浣音门的一个普通弟子怎么可能杀了端王?你以为我要的真的是叶卓言的性命吗?”

林绝弦的目光猛然变化。

八年里的点点滴滴,原本是他最不愿回忆的,这会却不得不又鲜活地浮现在他脑海之中。

整个端王府都没了,叶卓言那时身在大牢,没人觉得他能活着出来,可他偏偏就活下来了。

不仅活下来了,端王的爵位,竟还就那般传到了他的身上。这天底下哪能有人谋逆了却什么事都没有,安然回去当王爷的?

“你们连他也要利用!”林绝弦忽然用尽力气大喝出声。

他声音有些哑,却是真真实实明白了什么。

让岑清风去刺杀不过是个幌子罢了,从钟勤死后,所有的一切便是为了逼那本已做了纨绔子弟的端王出手。

而什么人,会逼一个王爷,让他再做不成富贵闲人呢?

难道真是那无上皇权,要为自己找一个固土夯石的铺路人吗?

“你是聪明,怪不得能让江之涌欲罢不能。”那人诡异地笑着,往外走去。

“你想坐收渔利,他不会被骗的!”

林绝弦高扬了声音,只是那黑衣人却像根本没听到他的话似的走了出去,没有丝毫停留。

每一回到了宫城,叶卓言都莫名会涌起一股窒息的感觉。

这分明是他儿时最喜欢的地方,那时候皇祖母宠爱他,皇伯父亦对他赞许有加,父王和母妃时常领着他到御花园玩,就像是长安城内的任何一个普通人家一般。

可越是曾经拥有那样的快乐,越会觉得如今这皇宫处处都透着令人生厌的气息。

从前珍视的感情在被证明了俱是虚假的敷衍之后,就会变得让人格外厌恶,恨不能将那长段的记忆彻底从生命里剔除。

慈安宫,也许是这记忆里唯一的意外。

“言儿来了。”龚太后笑得慈祥,在这位人人都觉得没什么建树的端小王爷面前,她格外像个寻常的慈爱长辈,看不出半分/身为太后的高高在上来。

隔代的亲近,似乎真的远胜她与亲生儿子之间因皇权而产生的微妙关系。

叶卓言走上前行礼:“卓言给皇祖母请安。”

刚好传了午膳,屋内盈满了膳食的香味,令人食指大动。

也不知是不是赶巧,每次叶卓言过来的时候,那桌上总能有几道他爱吃的菜。

龚太后笑着令人给他布菜,瞧他吃得开心,笑容也更加开怀。

“皇祖母,卓言有件事想禀报,不知道皇祖母应允不应允……”

“你又有什么事情了?还是谁又欺负了你?”龚太后放下筷子,瞧着这个已经长成个大人的王孙。

叶卓言便扬起一个笑脸:“许久都不曾到过中秋宴,那日同皇祖母说了话,卓言便也好好想了想,确实不妥,所以今年……便想着,也来陪陪皇祖母。”

龚太后先是惊讶,而后便笑得越加眯了眼睛:“你说的可是真的?”

“卓言不敢欺瞒皇祖母,中秋节宴也是我们大周的大事,卓言这些年都未曾好好尽孝,如今长大了,也该收收那些小孩子的脾气了。”

他说得诚恳,倒好像果真是个诚心想与亲人重修旧好的孩子。可只有他心里知道,他本不忍欺骗皇祖母,却又为了安然进宫,不得不将这话同皇祖母说出来。

他觉得自己自私,可想到钟勤和江之涌的死,想到好不容易找到的玉玺,他就根本再没有选择的余地。

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明白了当初江选在扬名武会上被押在光天化日之下的感觉。

有很多话,不是想说,就尽能说出口的。

龚太后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发:“人活于世,不过也就是这须臾几十载,你能放下那些过去,重新开始,重新活着,哀家为你高兴。”

“皇祖母,以前是卓言不够成熟。”叶卓言说着,垂下了眼帘。

他终于明白,若没有奋起一搏,便是查到了再多线索,都会被那只覆盖在长安之上的大手轻易遮盖掩埋。

那恐怕是无上皇权在对挑衅者发出警告。

他长大了,却也再不能如同从前那般毫无芥蒂地、坦诚地面对也许是这偌大长安里唯一给他温暖的皇祖母。

“只要卓言开心,皇祖母也就开心了。”龚太后一下一下轻抚着这个唯一的王孙,似乎想起了一些久远的往事,不觉竟是眼眶微湿。

那大概是叶卓言在慈安宫吃得心情最为复杂的一次午膳。

他时而为那即将到来的中秋节宴紧张不已,时而又为皇祖母祥和的笑容而倍觉宽心。

直到日影渐西,龚太后疲乏了将要歇息,他才从慈安宫中告辞离开。

一直到出了宫门,乘上回不夜阁的马车,他才突然似想到了什么一般,看向砌玉:“今日在慈安宫,怎么没瞧见朱公公?”

那一向阴恻恻的总管太监,几乎时刻都在皇祖母的身边,怪道他今日觉得哪里不对,就是少了那么一个人的身影。

砌玉想了想道:“属下也不曾注意此事,倒是听见太后娘娘身边的姑姑说起,像是内务府出了什么事,朱公公去处理了。”

叶卓言冷笑了一声:“内务府能出什么事情?不过是中秋节宴,要搜刮一层罢了。这些年这种事还少吗?还不是多赖那狗皇帝,连江之涌这样的人都能快活逍遥这么久。”

砌玉不敢答话,默默听着。

叶卓言撩起马车的窗帘看向外头,长安城中依旧热闹繁花,只是安和太平里的百姓并不知道,早有一批蛰伏了八年的暗卫,在一个个寻常的日子里,扮作普通的百姓,躲进了长安城不为人知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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