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萧凉」

第 62 章 第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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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记得初遇阎王是在人间。

彼时仲夏夜悠长,林中萤火流水,他轻声同我道:“跟我走吧,我带你去见你想见的人。”

我便随他去了。

事实上我的入职经历和普通遴选入府的鬼官有些出入。

我一入地府便当了职,没有任何过渡。

这导致我懵懂未然了好一段时间,意识恍恍惚惚,总觉得自己好像在一场梦里,压抑,不切实际。

直到有天我在鬼官界闲逛,猛然在一家店面前瞥见镜中的自己,方惊觉自己真的不是人了。

阎王含笑若昔,和众人打过招呼,目光回旋到我这处。

“楚还近来如何?”

“还成。”我放下手中的烤串,应答道。

阎王微微颔首,“那便好,若有难处,切记随时与地府联系。”

他稍顿又道:“也可与我联系。”

随后,一段清晰的联络法决涌入我脑海中,与三百年后无异。

电光火石间,我想通了为何在茅厕施法却无法返回地府。

只因我使用的便是这位阎王正式任职后更换的法决,而现世当时,回来地府的法决还是此时当任阎王的,而我现有的记忆中并没有这一环。

“......多谢。”我恍然心道,这清空的记忆怎么跟狗啃一样,有一搭没一搭。

阎王略一点头,拱手道:“诸位,鄙人还有事待理,不能多聊了,告辞。”

阎王走后不久,我也离开了。

阙非泽还没醒来,我把自己的手放在他手掌心中,像我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傍晚,有人来报,说近日有乱,让阙非泽小心些。

阙非泽嗤笑道:“都躲到乡下来了,还要我小心到哪里去?”

来人伏地叩头,“小公子务必当心......主上,主上十分忧心于您!”

阙非泽不再多言,一挥手叫来人滚蛋。

末了,他若有所思,片刻后问我晚上想吃什么。

我:“......”

“你瞎操什么心,”他如是安慰我,“本公子倒不了台,生来是贵人,死了也是贵人,少不了你的好处。”

我真想给他一巴掌。

无论在哪个时空,他与生俱来的欠扁功力都一点不减。

然此刻的秦始皇朝正在走向灭亡,嬴政手段铁血纵然震慑四方,却不防内患奸佞异心突起。

我算了算日子,距秦始皇第五次东巡不到半年。

七月,嬴政暴毙,赵高等人发动政变,诏杀扶苏蒙恬,傀儡皇帝胡亥继位,赵高挟天子以令诸侯,群臣如履薄冰,历史将走向一个新的拐点。

阙非泽的背景父亲不知能否在这场政变中存活。

他的父亲尚且不论,阙非泽的日子已经开始不好过了。

昼夜,他披星归来,满身脏污,草草梳洗后倒头便睡。

上我大计故此暂行搁浅,我庆幸有余。

与此同时,我摸清了阙非泽这一世虐杀姊妹的事实真相。

翌日,不明队伍暗中接手城镇,流言四起,传阙非泽当乃煞星降世,与世不容。

几日后众百姓群情激奋,要求官府处决阙非泽,其引便是阙非泽虐杀姊妹一事。

阙非泽愈渐沉默,不再出府,每日佩剑与他的三个师傅切磋练功。

我尚未缺得关键性证据,筹谋中按兵不动。

下午雨水湍急,房檐挂的雪都淋化了,阙非泽持剑而归,三位师傅一同前来,甚是看我不惯。

“哼,”其中一位一脸一脸刚正,十分不屑于我,“小公子怎能同此等低贱之人同住一屋?”

阙非泽就笑了,唇角半勾,不掩嘲讽,“世人多愚昧,有眼无珠,未想孟先生也落了俗套。”

他抽出剑来抵住那人喉咙,目色瞬寒,“跪下。”

替代李冒的公公姓刘,他拿着拂尘悄立于一侧,可叹可惜地摇了摇头,站出来道:“李侠士,这位是楚大人。”

我不做声,阙非泽剑刃一压,“听见了?”

李侠士脸红筋涨,自觉受辱道:“李某授受武艺予公子多年,未得公子一句师傅,他凭何当得起这声大人!”

其余二人面面相窥,刘公公低眉顺目,柔声细语道:“李侠士授艺辛苦,一时气血上涌糊涂了事儿,忘了这府中谁是主子,情有可原。来人呐——请李侠士出府修养。”

李侠士不敢置信地看向阙非泽,阙非泽利索地收剑入鞘,多一个字都懒得说,只背过身道:“滚吧。”

那姓李的师傅挣扎片刻,撩起衣摆“扑通”跪下,剩下两人明白过来,一同跪在他的身后。

“公子——公子使不得啊!”

“我们兄弟三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公子开恩!”

“开恩?”阙非泽冷笑着褪下披风,道:“那就让你滚得明白点。”

刘公公正要接过披风,阙非泽瞥他一眼,他识趣后退,将我完全暴露人下。

阙非泽牵住我的手腕将披风披挂在我背后,着手一拉将我带入主位坐下。

刘公公命人添炭,新炭火噗噗两下,即刻与烧得正旺的老炭相互舔舐。

阙非泽搓搓我的手,缓缓道:“坊间流言你们必然听过,来,同本公子说说,你们信有几分?”

“属下绝无二心!”

“属下效忠公子!”

后面二人忙表忠心,说那是恶意中伤,他们不会轻信。

阙非泽面无表情听完,徐徐开口。

“自流言兴起,眼不瞎的都看得出几位师傅近来越发不屑与我为伍,每次出门我身上的伤多了许多,是本公子武艺退步,叫几个癫狂百姓得了手吗?”

三人浑身一颤,想必是阙非泽言中什么。

他接着道:“本公子惦念你们授艺有功,吃穿用度分毫不差,于你们三番五次故意在人群中与我走散也不予计较,谁想人心难测,你们不知感恩也罢,竟还自恃清高,妄想对本公子房内之人指手画脚——”

他骤然打翻一个茶具,新泡的烫茶和着茶叶撒在已经不敢言语的三人身上。

“真当本公子是死了吗?!这府宅如今是你们做主?!”

“我来告诉你为何他是大人,刘诚,把人带上来。”

刘公公“喏”一声领命前去,少顷,侍卫压着一男一女两人进来。

刘公公紧随其后,鞠躬道:“公子,人带来了。”

阙非泽抿了口下人刚上的茶,敛目道:“嗯。”

刘公公朝压上来的人甩了一鞭子拂尘,严声道:“还不抬起头来让大人公子们认认脸!”

他们抬起头,我一下便认了出来,给阙非泽找虐杀“妹妹”证据时我去找过他们。

妇人是阙非泽的奶娘,那个惨死竹林的女孩其实是她的女儿。

男人年轻一些,三十来岁,原是阙非泽府中一名马厮。

他二人才是真正杀死女孩的凶手,妇人是主犯,男人是帮手。

当年阙非泽年幼,与同住府中的奶娘之子一同长大,阙非泽待她极好,视若亲姊妹。

若她的娘亲没有心生歹念,她现在还能活得很好。

阙非泽喂我一口茶水,道:“自己说。”

那奶娘目光呆滞,满面沧桑,听到阙非泽的话后,她机械般转动目光,定在阙非泽鞋面上,一如我去找她那天,像个活着的死人。

“罪妇财迷心窍,私将幼女许与镇上商贾,那商贾喜爱玩弄幼童,罪妇伙同马厮王许将幼女骗至商贾府中,第二天一早,商贾家中派人来报,说罪妇女儿已不成人形。罪妇......罪妇再次伙同王许将女儿放入后山竹林掩埋,再由王许以小女之名诱骗公子前来,岂知女儿尚有气息,待公子寻来,幼女已奄奄一息......恰巧被逢早砍柴的三两路人瞧见,误会公子虐杀罪妇女儿。”

男人就差尿裤子了,看了眼我,忙伏下脑袋道:“这位大人不久前找到我等,询问相关事宜,我等遵循公子命令,半字未敢透露。”

阙非泽挑起眼皮,蔑视三人道:“听清楚了?”

三人就算不信也不再敢当场质疑,只齐声道是。

阙非泽说:“他人疑虑,你们口中的低贱之人自行查证,不问我一分一毫。而你们口口声声不会轻信,实则早已将本公子视若罪人,哪怕如现在罪证摆在眼前,怕也是在心中唾弃本公子屈打成招。”

他微勾唇道:“如此两面三刀小人嘴脸,想当得起本公子一声师傅?你们不配。”

我反手捏了捏他的指头,“原来你知道我在查这件事。”

刘公公笑道:“大人有所不知,这府里头但凡有个动静儿都瞒不过我们小公子的眼睛,您的一举一动小公子早已了然于胸,奴婢知道您此举,亦是感动得不行呢,更别说小公子了。”

阙非泽不置可否地“嗯”了声,略现疲态。

刘公公见状拱了拱手,把他们都带走,并着人去准备热水。

屋子里只剩我们二人,阙非泽挑着我下巴端详,丹凤眼仿佛浸着醉人的危险。

“你究竟还有多少惊喜本公子没有发现?”他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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