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萧凉」

第 66 章 第六十六章(大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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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漆黑。

我惊喘着坐起,心提到嗓子眼,一个活跟刺一样的问题狠狠扎向我的脑仁——

我在哪里?我回来了吗?

面对眼前叫我望而生畏的黑色,除了攥紧身下的被褥,我连扭头查看四周的勇气都没有。

刻骨的孤独宛如甩不掉的恶灵,它潜伏在无数个相同的夜里,以我的灵魂为祭,蚕食我的勇气。

万分艰难地滑动喉部,不过半晌,我败下阵来,嘴角尝到咸湿的水迹。

压抑的泣嗫稍有不慎露了两声,我抬起手凶狠地摁住自己的耳朵。

……救命……救救我......

不知具体过去多久,忽然有道明亮的白光打在我眼皮上,我睁开眼睛朝光源投去视线。

一道瘦削的年轻身影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好像在仔细观察什么,下一秒,我听见一下清脆地、熟悉而遥远的电灯开关声,大盛的白光刹那间刺痛了我的眼睛。

“你醒了?”

阙非泽端着一杯果汁,带着愉悦的语气,三两步就坐在了床边。

“怎么哭成这样?”他将果汁暂时放到一旁,捧着我的脸,清晰的面容满是少年桀骜的意气,拧着眉道:“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医生。”

我怔怔望着他,只觉一口气堵在胸口。

“怎么不说话?”

指腹揩去我的眼泪,阙非泽担忧的表情更甚,“脸那么红......”

他话到一半便顿住了,因为我用一种几乎可以称作虔诚的姿态双手抚上了他的脸,手不断颤抖。

“......阙、阙非泽?”

“是我。”他的眼睛是黑色的,但神情和姿态是我熟悉的,他盖住我的手,“我在,我先去叫医生来好不好?”

“你、你活着?”

还没等到答案,我的眼泪已然决堤,崩溃地冲着这张多少次在我梦里徘徊的脸大哭。

“你还活着!你、你还活着......”

一个小时后,老爹,这个身体名义上的母亲和哥哥们都到了,甚至连岳丘、冬不立都隐身来了。

“这孩子为什么一副......”老爹余光撇着我,小声在阙非泽耳旁说话,“你好像已经死过一次了的样子?你们是不是玩儿什么真心话大冒险吓着他了?”

阙非泽:“……”

“没。”阙非泽非得粘着他不肯撒手的我,无奈地道:“还不是很清楚——您不要当着他面儿……讨论。”

老爹站在一旁聊了会儿,见我实在不愿意离开阙非泽,自己又不放心马上走,只得将其他家属们先打发走,自己则抱了卷铺盖在隔壁客房睡下。

冬不立和岳丘隐着身在我耳边叨叨,两人联手给我弄了点法力,并重新科普了一遍从时光廊卷出来的后遗症,让我安心。

“觉得不安全啊,世界不真实啥的,千万别想不开,啊。”冬不立语重心长,“这都是正常现象,从时空廊卷出来的人没几个能立刻恢复正常的,放宽心啊。”

“你的参照物是阙非泽吧?”岳丘牵着我的手,特别紧张,“可跟紧他了,啊,你看着,他活得好着呢,这世界是真实的,大伙儿都好好的。”

他俩的法力效用出来了,我开始上眼皮打下眼皮。

“你现在不好和阙非泽分开,”冬不立说,“但你有时间还是回地府一趟,阎王下了命令,这次是地府失职,可无偿请监督局帮你清空这一段记忆。”

我敷衍地点了头,短暂地陷入昏迷。

半夜,我醒了来,望着阙非泽一夜无眠。

阙非泽此时已被清空了记忆。他的眼瞳是黑色的,他不认识我,不记得我们发生了什么会变成这样,在我没看见的时候,他一定也露出过和老爹一样疑惑的眼神。

我想起战场上他牺牲的那一幕,反复落泪。

他的手布着茧子,摸起来有些刺挠,但是很温暖。我将他的手贴在我脸上,阖闭眼帘,虔诚地亲吻他的掌心。

我从来没想过会有那么一天,有一个男孩子会对我如此重要。

第二天中午,我把阙非泽和老爹都弄睡了,回了一趟地府。

阎王不在。

“天上出事了,阎王短时间内回不来。”王助理推了推眼镜,说:“不过他有话留给你。”

他拿出一张纸条,我打开来看,一行俊秀的毛笔字写着三个字:莫冲动。

“......”

将纸条揉碎,我闪身去到十八层。

“行行好吧您,”几个守卫抱住我的腿,哭丧着脸,“上次你和冬不立他们擅闯十八层,兄弟们已经被扣了不少功德了,摇年终奖都排不上号!”

我被拖在原地动弹不得,看着进入十八层的门问:“青有和莫霆,他们在里面吗?”

守卫们互看一眼,挑头那个一狠心,说了实话:“不在!没抓住!”

我沉思片刻,离开了。

回到A时空,老爹和阙非泽仍在熟睡,我则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迷惘中。

就像你已经从密室逃脱中出来,而令你恐惧的NPC依然追在你身后。

我咬着牙,硬是没有清空关于时空廊卷内的记忆。

三天之后,我发现自己无法连续地进入睡眠,但凡入睡一至两个小时我就会惊醒。

阙非泽被我弄得快神经衰弱了,老爹比我还早一步去看心理医生。

我知道我生病了,而且正统的医疗手段无法治愈我。

记忆残缺的我游走在这世间,犹如盲人探路,黑暗漫漫无边。

期末考后,我憔悴得自己照镜子都要吓一跳,皮肤呈现着病态的白,瘦得几乎要脱相。

老爹和阙非泽看起来每每看着我,都努力挤出笑脸,转过身则愁云惨淡。

好多人问我怎么了,我自己也不知道。

放寒假后,阙非泽和老爹联合起来,连哄带劝逼我做了个全身检查,除了过瘦引起的一系列问题,其他倒没什么。

两人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将我带去心理咨询室。

心理医生是个长卷发的女性,说话温柔,谈过两句后,她让阙非泽他们出去,亲自关上门,倚着门轻轻笑着,说:“今天天气很好。”

我看向窗外,蓝天白云,的确很好,但我不明白她的用意。

“放轻松。”她走到角落,那里有一台写满年代感的留声机,优雅地拿起一张黑色唱片,柔美的歌声从留声机里飘出来,音质竟然不输当今市面任何一台音响。

我半躺在沙发上,什么也没有想,渐渐感觉到困。

“好好睡一觉。”心理医生细高跟发出的“哒哒”声在我身旁停下,我半睁着眼睛,看见她的手晃了几下,我即刻便睡着了。

画面一转,我光脚飘在云彩上,面前是一扇门树木,温柔的女声不知从哪里传来,指引我推开它。

“......不。”我拒绝道,“我不想推开它。”

“你不想知道答案吗?”女声缓缓说,“门后面有你要的答案。”

“什么的答案?”我歪了歪头,“我在找什么吗?”

“是的孩子。”女声道,“你被困在这里很久了,推开那扇门,你就能出去了。”

我看着那扇门,沉默了很久,始终没有靠近它。

摇了摇头,我盘腿坐下,心情沮丧起来,“我做不到。”

于是那扇门飞远了,四周一切化作连绵的云朵,我躺下来,在云朵的包围下睡去。

等我醒来,下意识往窗外看了一眼,夜空漆黑,却布满星光。

终于能完整地睡一个觉,我精神尚佳。

老爹对医生非常满意,阙非泽没有对干等六个小时表现出任何脾气,和老爹一起对医生认真表示感谢。

回程的路上,我仍是不怎么开口,阙非泽对着我叽叽喳喳说了一堆,最后是我拿出他的手机放了音乐,一人一只耳机,靠在他的肩头。

“还困吗?”他打住自己口中的明星八卦,左手抚上我的侧脸,固定住我的脑袋,“吃点儿东西再睡吧,我让人准备了海鲜粥,回去正好凉了。”

我“嗯”了一声,车窗外忽然一束耀眼的烟火腾空而起,斑斓的色彩一下子照亮了车厢。

“倒计时了。”司机笑着说,“小少爷们,新年快乐。”

我侧脸看去,人民广场上人山人海,一栋大厦上显示着时间,还有十分钟,这一年就结束了。

“你也是。”阙非泽咧开唇角,“新年快乐。”

“我们下车走走吧。”我望着热闹的人群,生出陌生的想融入的憧憬。

对于一直拒绝与外界接触的我来说,这简直是难以想象的。

阙非泽简直求之不得,他和老爹这近一个月来想方设法让我出门,而我哪里都不愿去,也是难为他们了。

司机停好车,老爹在副驾驶睡得香,我们便没有叫上他。

市中心几乎被人潮挤破了,已经是夜里十二点,人们非但没有一丝倦意,反而各个兴奋勃勃。

有生意头脑的摊贩抓住今年最后一个商机,在人群中兜售彩灯、荧光棒、气球等物,广场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我盯着其中一家摊贩上的灯笼工艺看了蛮久,突然感觉到阙非泽松开了我的手,一点都不夸张,我的心猛地漏了一拍,我立马朝他看去。

“你等会儿我。”他说完就跑开了,我睁大了眼睛,等等两个字没说出口,便让跻身过道的情侣挡住了。

周围人潮汹涌,我的世界却仿佛被谁按下了暂停键,我举起应该和阙非泽握在一起,此刻却空荡荡的那只手,巨大的心慌排山倒海般侵袭向我——

“阙非泽!”

我胡乱地四处大喊,声音竟是颤抖的,“阙非泽——!”

两声过去没有回应,我一时间脑子乱糟糟的,倒计时十秒开始,所有人齐声数着,震耳欲聋。

“九!!......”

我眼前一花,记忆仿佛被撕扯开来,尸山血海的古代战场赫然出现,那只刺穿阙非泽胸口的尖刃飞速旋转,下一刻,准备跟我求婚的阙非泽倒了下来——

“阙非泽!!”我嘶声力竭,近乎崩溃,“阿泽——!!”

“阿凉!!”

“七!!”

“六!!”

“在哪里......”我用力喘了好几口气,看着到处是人的广场头昏脑涨,“你在哪里?!”

“这里!”阙非泽也在拼尽全力大吼,不停有人撞到他,他挤不到我这儿,暴躁地大声骂人。

我即刻转身朝向声源,他提着一个灯笼跳上旁边的花坛,奋力向我挥手。

“一!!!”

最后一秒钟倒数完毕,人们沸腾了,荧光棒、气球统统抛起来,更耀眼璀璨的烟花层层叠叠地绽放。

“别怕!我在这里!”

星空烟火之下,阙非泽高高举起手上的灯笼,笑容似烟火般灿烂,“阿凉!新年快乐!!”

我定在原地,呼吸尚未平稳,心脏剧烈跳动。

这一刻我知道我完了。

我犯了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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