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吴邪以一个喇嘛的姿态朝拜。看着他晒黑的皮肤和愈发平静的双眼，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心里总萦绕着散不去的阴霾。

随着离目的地越来越近，王萌的烟也一根接着一个的抽。

而我饱受高原反应的折磨，更多时候我不知道自己是睡了过去还是昏迷了。

停车补给的时候，吴邪以一个朝圣者的姿态继续朝拜，路过的藏人会向他行礼，吴邪也会点点头算是回礼了。

“你还是打算一个人进去吗？”补给完的王萌问道。

吴邪点头。

“可是路不是断了吗？”王萌道：“我们出来的时候，那个地方已经不成样子了。”

“我面前只是一段不好走的路而已，你知道其他人面前都是什么样的局面吗？”吴邪道：“这种困难，提出来都是轻视这件事的决心。”

吴邪的眼中有一种我看不懂的情绪击碎以往的平静，看的我浑身发冷。接着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目光看向窗外的高原。

“老板！”王萌语气急促。

吴邪坐直了身体，看到王萌有些紧张。一直不停的盯着后视镜看。

吴邪点了一支烟，闻到烟味我眼睛睁开一条缝。顺着吴邪的目光看去后面跟着四五辆大切诺基。有看了看前面，发现我们已经被困在一个大切诺基的车队中段了。

“怎么开的车？”吴邪皱着眉头骂道。

“突然上来包抄了我们。”

“这种山路上包抄一辆车是很困难的，你现在才叫我，说明你开车的时候走神走哪儿都不知道了。”吴邪几口把烟抽完，看了看gps，“下一个急转弯什么时候。”

“一公里多一点。”

“180码，背上包，打开天窗。”

“真的有必要这么做吗？”王萌道。

“要让其他人看到我们是在用何种态度和他们pk。”吴邪回道。

听了两人的对话，我愣住了，这一次他竟然说了“态度”。不是为了“谜题”，不是为了“斗争”，甚至不是为了“真相”。

还没等我仔细琢磨，王萌一脚油门，车子轰鸣着窜了出去。惯性下我后脑勺重重磕在座椅上，瞬间眼冒金星。

我挣扎着从座位上坐起来，一手捂着脑袋，一手扒着座椅寻找安全带。

“别系安全带！”风呼呼从天窗灌进来，吴邪从后视镜看到我的动作吼道。“一会儿翻车会被困死在车里的。”

我拽着安全带的手是松也不是，系也不是。整个人跟坐了碰碰车似的，在车后座上蹦蹦跳跳，胃里也跟着翻江倒海，连高原反应都被压了下去。

“艹，王萌停车，劳资去砍了他们。”

王萌看着已经打算扒车窗翻出去砍人的我咽了口口水，但没有吴邪发话，他万万不能把车速降下来。

吴邪从副驾驶伸手将我拽进车里。

“继续开，吐车里两百。”

车队慢慢一辆一辆超过我们，离我们而去。看来是虚惊一场。

即使吴邪已经想到了自己可能的各种计划，都无法避免自己与他们的有一次正面交锋。但是车缓缓开走之后，他还是松了口气。

王萌开的飞快，吴邪又点起一支烟，让他慢下来。

王萌缓缓减速，满头都是冷汗。“我想辞职行吗？”

“送我到目的地再说吧。”吴邪吐了最后一口烟，脱掉了自己背的背包。关上了天窗。顺手拉回往车外吐的稀里哗啦的我。“两百块钱，现金刷卡还是微信支付宝？”

结接过吴邪递过来的水漱了漱口，醒了醒鼻子，感到十分委屈：“我没吐车里。”

“你是没吐车里，可都十里飘香了。”王萌边关上后窗边说道。

颠簸似乎起到了某种神秘的作用，我的高原反应竟然开始消退，这时候我才有精力看看沿途的风景。

窗外的地势逐渐变得起伏，愈来愈多的山丘出现，此时副驾驶上的吴邪已经睡了过去。

车停了下，吴邪也醒了过来。他摸了摸口袋想找一条烟，但是那里早就空了。

车停在了山口，一个小喇嘛牵着两匹矮马，等在山口的一个小卖部门口。

朝着小喇嘛身后望去，接下来的路不能行车，只能骑着矮马进去。

“老板，我会想你的。”王萌说道。长途开车让他精力呆滞面露疲惫，脸上有着某种恐惧。

吴邪把一只信封递给他：“这是你剩下来的工资和这几年的红利，你被开除了。回去之后，把门关好，去找份靠谱点的工作吧。”

看那信封的厚度就知道里面的钱不会少，王萌接信封的手都是颤抖的。

“我以为你的工资早被扣光了。”我伸手捏了捏信封，王萌跟护食的狗崽子似的，将信封护在怀里。

“车送给你了。老大不小了，别老是玩游戏，知道吗？直接回去吧，你在这里，我怕我还会犹豫。”吴邪摘下眼镜用衣服仔细擦拭。

“知道了。”王萌收好信封，看着方向盘回道。

吴邪推门下车，拍了拍身上的喇嘛袍，他什么都没带，除了这一身衣服和这副眼镜。

“你知道个屁！”我一巴掌拍在王萌后脑勺上，他一脑门磕在方向盘上，刺耳的车笛声把吴邪和那个小喇嘛吓得一激灵。

“回杭州铺子照常开，等着小三爷回去懂不懂……中间要是有什么闪失，扣你工资晓得不。”

说完我跳下车朝吴邪的方向跑去。

我到跟前的时候，小喇嘛正把矮马牵到吴邪面前，身后传来王萌倒车的声音，吴邪目送车逐渐远去，连同他过往的一切，瞬间都与他无关。

下一秒，他心中那点坚定和惆怅烟消云散。

“你就不能消停点？”吴邪嫌弃的推开我坚持不懈扒拉他的手。

“哥，我饿了，给买点路上吃的吧。”我指了指一旁的小卖部说道。

吴邪骑上矮马，把手踹进袍子里，说道：“没钱。”

“骗谁呢。”我翻上矮马，跟在吴邪后面。“你当奸商这么多年，就给王萌攒了个工资？？”

“……闭嘴，身上没钱。”

“支付宝微信有没有，银行卡带没带？”

“……”

“可是我真的好饿。”

进入雪山后，我发现吴邪愈发沉默，像是在思考，又像在放空自己。我闭上自己的嘴，一路只剩下马脖子上的铃铛叮叮当当。

一路无话，等我们走进墨脱的时候，仿佛已经过漫长的时间。

我们再最后一个垭口暖了身子，喝饱了油酥茶。

“你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在前面就是真正的战场了。”吴邪放下手里的杯子说道。

我笑着说张会长让我来就是给他撑腰的，这未见一兵一箭怎么能当逃兵呢。

“就算是当炮灰去送死？”

“这你就不懂了吧，现在流行废柴逆袭流，说不定我就是天选之子呢。”

跟着吴邪去喇嘛庙的路上，我越想越憋屈，“我怎么就炮灰了？”

午夜我们才到了喇嘛庙里，吴邪带着我去了一处房间，里面只有一盏油灯照亮，看着像是喇嘛的房间，桌子上还有点心。

吴邪爬上房梁，从上面递下一个酒瓶。

他爬下来，喝了一口，放进怀里前又递给我，但是看到我一手一把点心狼吞虎咽的样子，果断藏入怀里。

“想不到事到如今我也算体会到风雪夜神庙，被逼上梁山的境遇了。”从喇嘛庙出来，吴邪什么都没带，没有任何专业的设备，没有保暖的衣服。

在雪山中我们迎来日出，吴邪掏出怀里的酒喝了一口，我把手里的点心递了过去。

“你自己吃吧，还有很远的路。”吴邪拒绝道。

听到这话，我拉开包，展示给吴邪。

“你这是洗劫了喇嘛庙？”里面甚至有个被人咬过一口的馍馍。

“我也没那么厉害啦。”我摸着后脑勺嘿嘿笑着。

但是后面两天吴邪只是吃了很少的食物。

第三天，吴邪指着前面的悬崖说地方到了。

我站在断崖边上，耳边是风口的风啸声，只觉得浑身战栗冒冷汗。我看这悬崖发着呆，不知道吴邪为什么要来这里，正想着，脸上一热，吴邪捂着脖子倒在雪地上，他后面站着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人。

吴邪被割开的喉管里不停的涌出血来，那个年轻人只是冷冷的盯着我们，没有丝毫表情。

我从袖口摸出一把匕首，迎面攻了过去。两人碰撞在一起，都是杀死对方的打算，一个犹如毒蛇般刺来，一个森寒的锋芒直取喉咙。

两把匕首碰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鸣叫，但是双方都没有收手的打算，滑动匕首，直来直往，那年轻人突然后退拉开距离，站定后嘲笑的指着我的胳膊，那里袖子被划开了。

嘴巴比出“辣鸡”，他竟是个没有舌头的。

眼下我一点胜算没有，时间一过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情急之下，我握着匕首扑了上去，那年轻人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两人再次碰撞，感受胳膊的刺痛感，我绷紧胳膊上的肌肉，那青年尝试拔出匕首失败后便开始慌了。

我矮身抱住他的腿，用头使劲一顶他的肚子，那人便失去平衡往后一倒。这下我和他彻底倒在雪地里，舍弃招式，舍弃武器，缠斗在一起。

我需要的是一招致命，对方也是这么想的。

我占了先机，将对方压倒在雪地上，但他的手一直没有停止对我受伤手臂的攻击，手下的十字锁尚未成型，可我的时间不多了。

最终在他将我手臂上的匕首拔出刺向我时，我抢先一步捏碎了他的喉咙。

可我的身后，除了呼啸的寒风，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看着延伸到悬崖边上的血迹，吴邪大约费尽最后一丝力气翻入悬崖。

什么都没了啊……

看了眼太阳的高度，给胳膊止血，拖着那个白羽绒服的帽子一步一步往相反方向走去。寻了一处山坳将人踢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