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其五】

7月5日，晴。

我应该早就知道这件事的，只是不想承认罢了，因为这确实可耻。

……我确实喜欢上了她。

这件事应该在就有所察觉的——在那个公园里、在千代田的家里、在她和悟说笑时的嫉妒里。

可这又怎样呢？即使最强，我也不过是她眼中的“哥哥”罢了。

——只是如此的凑巧。

“……求求你。”

“什么？太小声了六眼大人听不见——”

咬了咬唇，苏苏蹲下身与他直视着、低声求道：“求求你了，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拜托了，五条君……”

咋了咋舌，五条悟却觉得这样欺负她有些不大好了。他烦躁地随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站起了身，原地转了几圈后像是想到什么了一样，兴奋地找出刚刚手机刷到的那个界面给她看。

“这样吧！如果想要小悟大人帮你找的话，作为报酬——”

……

六眼出手，找一个含咒力波动的吊坠不过时小事一茬罢了。五条悟只是拉着她在旅馆里慢悠悠的走了圈，就轻而易举地在观景庭院的小道一角发现了目标。

“真是的，妹妹可真是粗心大意啦！”他弯腰从泥土里拎出那枚狐狸形状的吊坠，仔细地打量了起来。

那是一个木头质感的环形狐狸吊坠，整体泛着具有年代感的乌木色泽。狐狸眼部正中由一小块红玉点缀着——咒力波动正是来源于此，但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这东西真的有那么重要？”

“——真的非常重要！”

苏苏一把从他手中抢过那块吊坠，重新绑上红绳系回了脖子上。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块吊坠塞进衣襟里贴身带好，这才松了一口气：“呼……幸亏找到了，不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好。”

“只是奇怪了，怎么会掉在庭院这边……？”

闻言，五条悟推着墨镜眯了眯眼：“你没来过这边？”

苏苏揉着额角苦思，半晌恍然大悟“啊”了一声：“之前有个小女孩在旅馆迷路了，可能是在我送她去前台的那时候吧？”

“哎呀我这真是的，那孩子还给了我块奶糖呢……你看，就是这个。”

她掏了掏荷包，翻出一小块蓝色包装的不二家奶糖、笑着塞到了五条悟手里：“谢谢你，五条君！多亏了你，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呢。”

没有接话，五条悟低着头盯了那块奶糖半晌。

苏苏拿手在他面前晃了几下，他才眨了眨眼抬头道：“不用客气，毕竟我也不是白帮你的噢～”

夏油苏苏：“……”

夏油苏苏：“……那个，可以换个条件吗？唱歌我真的有点…”

夏油苏苏：“啊啊啊我知道了，你不要再假哭了啦！——”

白天时实在是过于疲惫，用过晚饭后大家便早早的睡下了。说到底，这短暂的温泉之行也不过是忙里偷闲。今夜结束，明日还不知有什么任务会被安排下来。

兴许是白天和吊坠离开的太久，苏苏睡得并不安稳。

深夜，她喘着粗气从床褥中坐起。明明是初夏，她却被惊出了一身冷汗、浑身发抖。

荼吉尼天之眼在隐隐地发着热、刺痛着她的眼部神经。她痛苦地一手捂住眼，摸黑爬索着行李箱去找自己的咒符绑带。但那深入骨髓的巨大疼痛却让她连行动都变得困难。

——这是融合不完全的后遗症。

最近太忙，居然忘了今夜竟是满月。不想吵醒隔壁正在沉睡的人，她一边摸索一边狼狈地咽下了痛苦的呻//吟。

忽地一阵熟悉的气息包裹住她，一只大手覆盖在她的眼上替她按摩、帮她在地上探寻着。

“是这条咒符吗？”

那只手拉住她的、带着她碰到那条丝绸绑带。

——真是得救了。

苏苏迅速的将它绑到了自己的眼上。眼球上瞬间传来一阵冰凉，她舒适地叹了口气，转头笑道：“杰，你怎么会在这里？”

荼吉尼天之眼虽说兼具了千里眼与魅惑的强大功效，但隔着一层绸布，苏苏只能像热感仪一样大致地看到四周的轮廓。此时的她根本看不见夏油杰脸上的表情。

兄长并未回答她的问话。沉默良久，一阵失重感过后，她被放在了他微烫的大腿上。怀抱着她，他用那令她无比眷恋的那只大手轻轻地、轻轻地隔着丝绸勾勒着她眼睛的轮廓。

因为与挚友的对话而感到心烦意乱的夏油杰今夜并未入眠。深夜，他在妹妹的门前枯坐着，却没想到看见了她这幅模样。

才过了立夏不久，但蝉儿已经爬上了树梢“吱吱——”的叫着。燥热的夜晚无风，只有日式庭院里潺潺的水流与竹叶摩擦的飒飒作响。

这是苏苏极为熟悉的怀抱，她搂住夏油杰的脖颈亲昵的蹭了蹭他结实的胸膛。

半晌，她听见他开口问道：

“……眼睛，经常会那样吗？”

迟疑了一下，苏苏还是选择了实话：“其实也不是很频繁，一个月大概也就一两次……”

“满月的话可能会更严重一点，但只要带上咒符就没问题了。”

又是沉默。

看不见兄长的表情，苏苏只觉得十分惶恐——这种情绪也是久违了的。

她确实已经成长了很多，但始终还称不上独当一面。在这一年来，她从一个什么都迷茫的小狐狸开始，逐渐学习、磨练，长成了现在这般风华绝代的模样。可即使如此，她在最亲近的兄长面前却永远还是那只野狐。

——总是会回到最初敏感、怯弱的模样。

兄长会嫌她麻烦吗？还是觉得她可怜？

……求求你，说些什么话吧。

每隔29天，月亮便会再满一次。

夏油杰抬首——今夜正是满月之夜。说来也是可笑，明明自诩是与她最亲近的人，他竟连这种事都不知道、或者说苏苏不想让他知道。

“你真是……”

叹息一声，夏油杰道：“再多试着依赖我一些啊。”

“…这不会麻烦哥哥吗？”

——这个时候却是叫他哥哥了。

“我永远不会觉得你麻烦。不如说，我希望你能让我麻烦。”

“……这是什么意思呢？”

蜷在他的怀里，她怯生生的抬头“看”向他。那条洁白的绑带阻挡了夏油杰看到她的双眼。

他抬起手摩挲着她的脸庞，低声道：“苏苏长大了、认识了许多人，我们之间独处的时间也变少了。”

“你会有越来越多的朋友、越来越多喜欢你的人……直到，有一个你喜欢的人。”

“——再直到，遇到麻烦时你会忘记我。”

这话不像是他会说的话，今夜的夏油杰格外不对劲。

咬了咬唇，苏苏说：“……我有荼吉尼天之眼，不会喜欢上别人的。”

“只要注视着这双眼，所有人都会爱上我，像是玩弄感情一样……拥有这样眼睛的我不可以，我知道的。”

黑发青年笑了笑，道：“真的吗？连最强也能吗？”

说着，他就动手去拨开她的绑带。

尽管挣扎，但苏苏哪里敌得过他。她的双手被夏油杰一手钳制住，被他一个用力俯身压在木质长廊下。

他轻轻用手指挑开那层层绸缎。凌乱间、丝绸缝隙露出一抹纯金的眼眸与桃红色的爱心瞳仁。

——她躺在自己的身下。

空气中顿时弥漫着黏腻的咒力气息，被摁在木板上的少女此时像是完全变了个模样，迷蒙的眼神中露出丝丝魅惑的味道。

夏油杰凝视着那双眼，半晌如释重负一般起身笑了笑：“什么嘛——你看，完全没作用啊？”

“……”

怎么会这样？

拉着他的手坐了起来，苏苏胡乱地把绸带重新戴好，疑惑地反复检查了几遍他的状态面板——确实毫无异样。

虽然不懂，但她悄悄地松了口气。

——或许杰就是最特殊的那一个，永远不会变成那番迷恋她的模样。

毕竟是夏日，两个人黏在一起坐还是有些热。至少两人相握的手中已经渗出了点点汗意。

默默地十指相扣，他握得更紧了些。

初夏未免太热了些。

苏苏还在胡思乱想，却听见黑发青年这样问道：“不会喜欢上别人……那苏苏会喜欢上我吗？”

“——喜欢的话，是哪种喜欢？”

“我当然喜欢杰了。”

缓过神来，苏苏转头冲他一笑。那笑容甜甜的、还带着几丝羞涩，清澈的像玻璃纸一样。

——她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可爱，简直像颗带毒的蜜糖，竟是像蛊一样。

“我想和杰，做永远的好家人！是这种程度的喜欢哦！”

尽管知道这可能对于小狐狸来说已经是最高赞赏，但他还是忍不住感到失落与失望。

“——杰呢？杰喜欢我吗？”

他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当然喜欢苏苏了。”

月光下，她蒙着眼睛。

夏油苏苏：“有多喜欢？”

像个小孩子一样，非要固执得问到底。

这个问题实在是好笑。

夏油杰轻笑，缓缓地俯下了身。

他身上好闻的气息伴随着难得的夜风而来，那是她为他选的留衣香。

漫天的星夜似乎隔着那一段丝绸也能看得了见，它们夹带着满月与星河的光芒，扑洒在了坐在夏夜小廊中相拥的二人身上。

风，吹了过去。一小片湿润轻轻触碰在了额上。

她看不见，于是他安静地将唇印了上。

“有多喜欢你？”

“——大概是，从此以后每见满月与沈丁便会想起你、写满一整个日记本的喜欢吧。”

一片寂静下，十指交握的手黏糊糊的发了烫。

夜深。

月，坠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