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外仍然是漆黑一片，十一月的天得到七点后才亮堂，车厢里静谧无声，连她们几个睡觉的呼吸声都听不真切。

尹则灵翻了个身，面正对着天花板，有所感应地慢慢睁眼。

尹则灵是个有生物钟的人，很奇特的生物钟。前一天晚上和自己说第二天几点要醒，第二天一早不需要闹钟，时间点到了，她自然就醒了。

她侧脸，入眼的是对面整洁干净的床铺，铺面平整，连褶皱都不留一丝，空空荡荡的，像没人睡过一样。

占易回去了吗？

她缓缓起身，揉了几下脸，让自己从困倦的睡意中清醒过来。穿好衣服，收拾好东西。

拿着洗漱用具往外走。

距离起床的时间五点半钟还有将近半小时，她之所以起这么早，是因为刘玉芬要求的，几个班干起早一点，帮忙点到人数。

车厢的淡蓝色的布帘静静地垂着，她轻掀开来。

素色椅子上正坐了个人，直直地朝着她的方向，眼睛微眯。

这姿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看牢犯的。

他眼下有乌青，在冷白的皮肤映衬下更加明显，眼睛里缀着红血丝，手杵着太阳穴，神情堕懒，整个人看上去精神状态很差。

布帘微响。

他睨见是她，微微挑眉。

尹则灵被他这副看门人的模样吓得一震。

她稳了稳心神，打量了几下他这副疲惫的样子，温声开口说：“你怎么了？没睡好吗？”

占易扯着略嘶哑的嗓子，随意道：“嗯。”

尹则灵把手上的牙刷牙膏和洗脸巾放在他身侧的桌子上，转身回了车厢房间。

占易移目，看了看桌子上的东西，牙刷…洗脸巾，都是淡粉红色的。

洗脸的毛巾甚至还能闻到她的味道，微浓的玫瑰香，湿润柔软。

就这么一会儿，他的思绪又回到昨晚，他和她睡的那么近，辗转反侧的难以入眠，浑身燥热，像个变态一样偷跑到卫生间里自渎…

这样下去，他迟早要疯。

尹则灵很快出来了，一手执着一个保温瓶，另一只手拿着瓶盖。

盖子有普通纸杯那么大，平常喝水直接用瓶盖就行。

盖子内的热开水冒着气，她坐在他对面的位置，轻吹了几口热气，把盖子放在他面前，说：“你喝点开水。”

他没动。

尹则灵关切地问，语调绵软，像温凉的水淌过心窝：“你要不要再去睡一会，集合时间还有十几分钟。”

他手盖着眼睛，再往后撸了下头发，露出雪白的额头。

他拖着调子说：“不想睡。”

尹则灵无奈地微微颔首。

平常看见他，都是精气神满满的样子，今天这副睡眠不足，有点颓丧的气质也是少见。

“那我先去洗脸刷牙了。”她撇下一句话，去了卫生间。

占易拿起了那个杯盖，腾腾的热气扑着他的脸，他喝了一口就放下了，烫舌头。

尹则灵回来的时候脸上带着未茶干的水珠，白嫩的脸颊水灵灵的，唇瓣也带着水，湿软的淡粉色，像蒙了水雾的樱花。

占易凝视着她。

用中指的指骨往她的方向，推了下杯盖，哑着嗓子说：“太烫了，我不喝。”

尹则灵：“哦。”

她乖巧地收回杯盖，放在嘴前试了一下水温，然后就一口气喝光了。

热流上涌，她眼睑泛着红，像他昨晚臆想的那副样子。

占易眼含轻佻地问：“不烫吗？”

尹则灵慢慢把盖子拧回原位，很平静地说：“不烫啊，我经常喝热水的。”

尹则灵忽然想起什么，嘱咐说：“你先回去吧，一会儿老师要过来查人的。”

占易微掀眼皮，瞥了一眼滚动屏上的时间，不紧不慢地说；“还早。”

尹则灵回：“不早了。”

她表情挺认真的，不像和他开玩笑的样子。

占易慢吞吞地站起来，左手放在口袋里，他们离得近，尹则灵像装了警报器一样退了半步，和他拉开了距离。

不退还好，一退反而惹人在意。

他长臂一伸握住了她的腰。

他动作太突然，尹则灵一声惊呼卡在了喉咙里。房间里有人在睡觉，隔他们很近，她不敢大声，一双蕴着水色的秋眸瞪着他。

他也没输，微挑着下巴，眼皮耷拉着，很懒很倦，目光中的侵虐性却丝毫未减。

她语含命令地说：“我让你回去…”

声音很柔，没有一点威胁力。

“你让我干嘛我就得干嘛？我是你的仆人啊…”

衣服很厚，实际上他的手压根摸不到她的肉的触感，只有厚重的冰凉衣料。

鼻端却是她的体香，那么清晰。

明明是像茉莉花一样清纯洁净的小女生。体香却是招人心醉的玫瑰香，这样看着纯，闻着欲的反差，让她每一次的逼近，都在不动声色地勾着他的心魄。

她见言语无用，捏着拳头狠锤了他几下，力气太小，拳拳都没到肉。

她轻咬下唇，亏她还心疼他晚上没睡好，结果他又耍流氓。

她心里这样想，嘴里也跟着念：“流氓…流氓。”

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他笑笑，鼻息逼近她细白的耳廓，磁性又沙哑的声音钻进耳朵，烧灼着她的耳膜。

“知道什么叫流氓吗？”

她把头埋进他的胸膛，企图逃离他的魔音。他紧跟着没放。

“流氓就是…”他弯着眼睛，眸光更深，眼含笑意，似乎想到一个美妙的梦境。

流氓就是…他昨天晚上，从卫生间回来。

凌晨一点，躺在床上，欲望仍不解。

在幽暗的房间里，他没控制住自己。

卑劣地压着熟睡的，不知事的她一遍遍的深吻，眉尖，耳垂，喉管，眼眸，指尖，锁骨，不知餍足，□□万分。

南允市东站外。

偌大的广场上，提着行李箱来回穿行的人零零碎碎，他们集合排列的整齐队伍和一致的蓝白校服莫名显眼，引的来往过路的人频频回首。

班长站在队伍的最前面，手拿着一张表，举着小红旗声嘶力竭在喊名字。

“陈玫，周一日……第一组。”

这次的研学旅行有实践活动，也有实践任务，需要拍照片，回去之后还需要完成作文和实践报告。

南允市是古城，博物馆之类的人文场所很多，所以老师为了让班级的实践报告拉出去好看，特地把班上的人分成几组，分地点组织实践活动，拍照片，做记录。

“第一组，组长是陈玫。”

陈曦月没睡醒，头搁在尹则灵的肩膀上，有气无力地说：“我们在一个组就好了。”

尹则灵有些敷衍地回：“嗯，嗯。”

陈曦月从后面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说：“你脸真软。”

她说完又打了个哈欠，手在张着的嘴上拍了拍。

“啊…真的好困啊。”

“那个车一直晃，跟在船上一样，根本就睡不好。”

班长明亮又具有穿透力的声音像一支箭，叫他的名字时，射中了靶心。

“占易…”

她听得呼吸一窒。

不自觉放空耳朵去听后面的内容。

班长捏着表，继续喊：“夏礼，乐童，陈浩。”

名字念完。

她穿过重重的人墙，看见他懒散的站着，重心放在左脚，一边的肩膀斜低。

两手都插在口袋里，发丝凌乱，肤色生冷。旁若无人的闭着眼睛养神。

面目很倦怠，像昨晚被女鬼吸干了精气。

整个人透着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姿态。

像没听见一样，毫不在意刚刚念到的那组名单里没有她的名字，却有夏礼的。

而夏礼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女生队伍里。她压抑着喜悦的表情，和身旁的闺蜜窃窃私语，亮亮的眼睛，放肆又含期待的在占易身上扫来扫去，这一幕落在尹则灵眼里。

尹则灵很轻地哼了一声。

陈曦月是个人精，眼睛视力也好，她看了全程，埋在尹则灵的肩头笑。

调侃道：“小灵，看不出来，你还是个醋鬼。”

陈曦月嬉笑着道：“别吃醋拉，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除了你，他谁都瞧不上眼。”

“许飞，陈曦月，尹则灵，第十组。”

分到最后一组，少了一个人，他们只得三人一组。

“组长是尹则灵。”

班长念完了名字，井井有条地分别说了各组需要去的地点，以及小组的集合点，和公用的微信群联系方式。

“中午十二点在朝辉街集合…下午集合的地点是…”

许飞用手肘撞了撞占易的胸膛。

“哥，嫂子就交给我吧。”他两边的眉毛耸了耸，语气敞亮。

占易轻嗯。

过了一会儿。

许飞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几眼上面的微信消息，是付小洁发的，说她也到南允市了，询问他们在哪里。

许飞犹豫了半晌，回了一句。

【现在分小组活动，要不晚上约】

【也行】

许飞收了手机，瞅了几眼他哥，有点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头，踌躇半天，说：“哥，我跟你说个事。”

“就付小洁也来了，晚上咋一起吃个饭，出去逛逛，怎么样？”

占易没说话，似乎懒得答应的样子。

许飞赶紧接：“把嫂子也叫上吧，反正她和付小洁也熟，大家都好久没见了。”

占易顿了片刻，回：“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