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人都走了，你就是把自己盯成一尊石像也不成了。”秦王看他那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儿就来气。

虞渊和吴忠义都是识情识趣之人，见他们兄弟之间也有体己话要说，也告辞走人。

“表哥，我刚刚和你说的话是认真的。”

秦王一脸严肃，“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喜欢她我不阻拦，纳进门便是了，只是她这身份实在是做不了你的正妻。眼下父皇已经开始厌弃谭家，母后也重掌后宫，等回新都，我就秉明母后让她帮你寻一门好亲事。”

“表哥，什么是好亲事？”

在秦王看来，和南风能结亲的姑娘，至少家世能看得过去，不说是世禄之家，也得是名贵清流，至少在仕途上能对他有所帮衬才好。侠客小说网首发l https://www. https://m.

显然南风并不这么想。“我知道表哥想的是什么，但也不是每个人都想要权势，愿意争来斗去，至少我不愿意。表哥你先别着急劝我，听我说完好吗？”

南风认真组织词汇，好让秦王可以真正理解他、支持他。“你可以说我懦弱，但人生就数十载，以前我是没得选，现在我只是想在能有选择的时候，坚持自己的选择。”

“在能有选择的时候，坚持自己的选择。”秦王不住重复着南风的这句话。

“哥——”

待到周围无人了，张梓涵才紧张地拉住张百贤的左臂，“哥，你的胳膊怎么了？”一见到张百贤，张梓涵就发现她哥的左臂有些不自然的吊着，像是受了伤。

“替一个兄弟挡了一刀，当时条件差没来得及治，后来听军医说是应该是筋断了。哎——妹妹你别哭啊，我人这不好好站在你面前了，再说了这上战场哪有不受伤的？再说了我这伤也没白受，你没听见吴将军叫我啥吗？小将军！”

他本性庄重，现在自夸倒有些不好意思，“当然我这“将军”级别比较低。”

张梓涵看着他僵硬着左臂，还在努力宽慰她，就觉得心里好像压了块石头堵得慌。

“爹娘知道了可怎么办？得多心疼啊！”

“能怎么办？”张百贤故作轻松，“只能家里的活让百梁和百贤多做点咯——哎对了，小明开蒙了吗？家里怎么样？爹娘身体还好吗？”

“小明开蒙了，家里的生意一切都好，二哥三哥也都好。爹娘的身体还行，就是很想你。”

“我就知道有妹妹在，家里肯定没问题！”

她擦擦眼泪，继续说道，“大哥，你这胳膊还能治吗？”

张百栋摇了摇头。

“军中的大夫不能治，那咱们就再找别的大夫。咱们现在有钱了，什么药有用我们就用什么药，什么有效果我们就吃什么。天下之大总有人能医治你的，我们都试试。对了，我在金顽的时候遇到一个神医，哥，咱们去找他！他肯定有办法！”

晚了。张百栋早就知道了，就是华佗在世都医不好他的手臂了。但他不忍心再伤了妹妹的心，满口应道，“行。都听妹妹的。”

张梓涵这才破涕为笑。

“她，她还好吗？”问出这句话，他心里无比忐忑，一只手紧张地在腿上来回揉搓。

“哥，你问的是沈先生吗？”

张百栋古铜色的脸上露出一点绯红，有些害羞的点了点头。

“就是沈先生在给小明开蒙呢！小明可喜欢她了，和我当初不一样，他每日里总盼着去沈先生那里学字念书。我觉得小明没准儿真能成为沈先生的高徒！”

她那样温柔，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她呢。

“那她有没有……有没有……”他的声音太小，张梓涵一时没听清，“哥，你说什么，我刚刚没听清。”

“她，她嫁人了吗？”

他迫切地想知道，又害怕从妹妹嘴里听到他最害怕的结果。像箭离弦的前一秒，像号角发出冲锋信号的前一刻，紧张的情绪彻底统管了他的感官，胃部开始隐隐痉挛。

“哥，沈先生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确实是有不少人上门求娶，不过他们大多连沈老夫人那关都过不了。沈先生好像也没有再嫁人的打算……”

张百栋听完这番话，先是松了口气，后又不安起来。他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胳膊。

的确，现在的自己是比当年的小木匠更有资格说能给她幸福了，但自己连个完整的拥抱都不能给她，还能配得上那么美好的她吗？

是不是应该放弃自己不该有的妄念？

看着大哥泫然欲泣难受的模样，张梓涵心里也不好受，她很喜欢沈素文，也真心希望两人真能走到一起。

“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有等待多年的勇气，难道就没有当面向沈先生表明心意的勇气吗？为自己努力争取下，我们都会支持你的！”

张百栋苦笑，“妹妹，我现在还有资格吗？”

“哥，有没有资格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不算，得沈先生说了算。”

想到当年自己贸然将簪子给了沈家小姐就有些不妥，人家没有觉得唐突冒犯，还愿意为弟弟开蒙讲课。对，妹妹说得对。自己至少应该请媒人上门，表明心意，真心求娶，成与不成都无怨无悔。

给自己打完气，张百栋的精神略好了点。“妹妹再多给我讲讲家里的事吧，什么都行。”

“好。”

家里的新铺子开到哪里了，仆从集体学识字趣闻，娘打理杂货铺子带动当地妇女就业，小明的糗事合集，新桥镇的变化……

话匣子一打开就有些收不住，对于家里的事情不管大小，张百栋怎么都听不够，听着妹妹的描述，他的心一会因为家人的幸福生活而澎湃，一会又因为自己不在他们身边而遗憾。

兄妹两个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南风可就惨了，送别了表哥秦王殿下，再去找张梓涵却吃了闭门羹，连她的一片衣角都没见着。

备受冷落的南风便上街采买了各式点心糖水，新奇玩意儿，然后支使兰儿一趟趟送去。

“这是祝公子让我给姑娘送来的酥饼果儿。”

“这是祝公子让我给姑娘送来的茶品。”

……

“这是祝公子让我给姑娘送来的糖葫芦儿。”兰儿说完还吞咽了下口水，又将糖葫芦往张梓涵面前推推，“小姐，你快吃哩。”

张梓涵扶额，南风这人怎么这么可爱又幼稚。

“兰儿，你看这东西都堆了一桌子了，我们也吃不完，你来挑几样。”

兰儿忙摆手，“可不行哩，这是祝公子给小姐的，我，我不能要。”

张梓涵也不和她废话，从兰儿的衣兜里掏出她的帕子，各色点心都装了一块给她，又挑了一串儿最大的糖葫芦塞到她手里，“行了，出去玩儿吧。”

兰儿又惊又喜又意外，她年纪小藏不住情绪，说声“多谢小姐”，然后眉开眼笑地走了。

张百栋有些疑惑，“妹妹，这祝公子是谁啊？怎的一直送东西，还不一次性送完。”

“哥，祝公子就是南风啊。”

“南风？是救妹妹的恩公？我一时都没认出来！我这眼睛真是，唉，你说人家不会怪我失礼吧？”

南风当然不会觉得张百栋失礼，反而是害怕自己在未来大舅子面前失了礼数，先留下不好的印象。

她忙安抚张百栋，“他不会的，不然怎么还会送这么多东西来呢。”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呢？”

“我——”张梓涵抠着自己的手，垂首道，“我就是知道嘛——”

张百栋突然反应过来，有些张嘴结舌，“你，他，他对你是不是……”

妹妹报恩竟然以身相许了！宠妹狂魔便是这样，自家妹妹哪都好，就是天潢贵胄都配得上，高攀这个词就不存在他的字典里，张百栋的第一反应是，妹妹不会是被胁迫的吧！

“妹妹，哥问你，你喜欢他吗？你要是不喜欢他，咱们报恩的方式有很多，也不必和他虚与委蛇，哪怕是天王老子在这里，哥也要替你杠上一杠！”

他竖起耳朵，要是从张梓涵嘴里听到一丝不情愿的语气，他就能立马提刀出门和南风干架。

“哥，哥你别激动，我我喜欢他的。”

“那就好，那就好。”

说完他又觉得失落起来，这是他们几个兄弟捧在手里呵护长大的小妹妹，等她成了亲，他们就要从亲人变成亲戚了，只有逢年过节才能走动相见，再也不能看她撒娇耍赖说，哥，我要睡懒觉，我就是条咸鱼了。

一时间，兄妹俩人都有些沉默。

“哥。”

“嗯，怎么了？”

“你没生气吧？”未婚女子大胆示爱，自己这行为在这时候算得上离经叛道了。

张百栋摸了摸她的头，“怎么会，我就是怕你受委屈。”

什么是亲人，亲人就是所有人关心你飞得高不高的时候，担心你飞得累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