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上课了，我需要你帮我处理一些事情。”羽雀风知道幽诺水这一惊一乍的是担心误了上课的时辰，“那些课对你而言可有可无。”

“是……”幽诺水点点头，有些无精打采。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上课机会，本以为需要辛辛苦苦地学上一阵子，没想到在羽雀风的帮助下，她居然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把四年的课程学了个滚瓜烂熟，让她感到付出没有得到足够的回报，内心不免产生落差。

羽雀风看了一眼幽诺水，微微一笑，用扇子轻轻点了一下幽诺水的头顶。幽诺水会意，抬头冲羽雀风笑笑。一旁的白雨和玄电看到这一幕，互相递了个眼神，相视一笑。

“咱们去藏书库看看。八派大会在即，歹人或许会有所行动。”羽雀风说着就往外走去。

幽诺水还在为上课的事耿耿于怀，一时走神，没听到羽雀风说的话。玄电和白雨索性一左一右拉起幽诺水的手，跟在羽雀风的身后出了门。

“这是去哪儿？”幽诺水懵懵懂懂地问，恍若刚刚睡醒。

“把你卖掉换酒喝。”玄电摸着下巴，眯着眼睛，邪邪地笑道。

“什么？”幽诺水惊得张大了嘴巴，一时呆若木鸡。

“有点正行，别吓着这孩子！”白雨狠狠地瞪了一眼玄电，接着压低声音道，“小心师父把你劈了当柴火烧！”

玄电不由自主地抬头去看前面的羽雀风，只见羽雀风微微转头，一道凛冽刺骨的目光箭一般射了过来。

“哈哈哈……”玄电尴尬地笑着摸摸后脑勺说道，“我早就戒酒了。”

幽诺水看看前面的羽雀风，又左右转头看了看身边的白雨、玄电，一股暖流涌上心头。自从爹娘去世后，她已经很久没沉浸在这种其乐融融的温馨之中了。突然，她希望时光能走得慢些，再慢些，让自己能在此刻多多停留一会儿。

一路，幽诺水被白雨和玄电牵着跟在羽雀风身后。白雨和玄电的嘴一直斗个不停，两人不光自己斗，还时不时地问夹在中间的幽诺水，要幽诺水给评理。幽诺水只觉得两人说得好笑，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两人。两人也并非真心让幽诺水评理，不过是见旁边还有个人，借来说理罢了。羽雀风则悠悠地走在前面，偶尔回头看看身后的三人，不由得摇着扇子在心中感慨：孩子就是孩子！

很快，三人便到了藏书库外。

一站定，羽雀风便转头看着幽诺水问道：“听说你的穿墙术是跟离虹学的？”

“嗯！”幽诺水点点头，“那次离虹姐姐带我看过藏书库，我就逼着她教我。结果我卡在了大树中，幸好遇上了南郭掌门，否则还真不知会怎样。”

白雨和玄电听后脸上露出惊异的表情。这穿墙术算是一种比较危险的法术，如果使用不当轻则重伤重则送命啊。幽诺水如此贸然使用，仅仅是卡在树中，并无大碍堪称万幸。两人顿感幽诺水确非等闲，不禁又悄悄将她打量一番。

羽雀风走到一面墙前，用扇子点了点，说道：“你施一次我看看。”

幽诺水来到墙前，微分双脚，举起双手，微闭二目，口中念道：“万物随心生——”此时，一阵微风伴着点点闪动的光亮从幽诺水脚下升腾而起。

旁边的三人微微后退，紧紧盯着幽诺水，大气不敢喘。

“天地易解明——”第二句咒语一出，微风骤飓，光亮闪烁变得剧烈，它们将幽诺水周身围住。

“她施穿墙术怎么是这样？”玄电轻声惊呼。

白雨并未出声，脸上却露出惊异。

羽雀风依然面不改色，内心却被眼前的场景激出丝丝涟漪。

“此身转虚空——”风与光裂成数股，盘旋上升，将幽诺水围在其中，“入得眼前境，穿——”话毕，幽诺水周身猛然一亮，飓风如钻一般带着她迅速钻入墙内。

待幽诺水进到墙内，白雨和玄电才转头去问羽雀风：“这是师父教她的？”

羽雀风微微摇头，思考片刻说道：“她施法并非次次如此。似乎，她的体内蕴藏着一个巨大的能量库。这能量库应当被封住了，这些能力是由于某种原因泄露出来的。”

“是什么能量库？能量怎如此巨大？”玄电和白雨迫不及待地追问羽雀风。

羽雀风不紧不慢地摇摇头，微微一笑道：“这些只是我的推测，并没有真凭实据。也有可能只是小诺天赋异禀，修炼起来有些与众不同罢了。”

玄电和白雨听后想了想，都点点头，觉得羽雀风分析的挺有道理。

羽雀风虽然这么说，但他自己却觉得这种解释并不能使自己信服。他在心中长叹一声，未知的东西太多太多，一个人的认知太过有限。只是，不知幽诺水身上发生的种种异事是好是坏。

“羽哥哥，你们怎么还不进来？”幽诺水的盈盈笑脸从墙内探出。

“就来。”羽雀风若无其事地打开扇子，一手摇扇子，一手背在身后，款款步入墙内。

玄电和白雨一前一后，随羽雀风进入墙内。

“羽哥哥，这里真的好神奇！”幽诺水手舞足蹈地看着眼前望不到顶和尽头的书架，书架上的书沙沙直响。虽然曾经看过一次，这次再看满眼的金碧辉煌还是震撼不已，新奇无比。

看着幽诺水兴奋得蹦蹦跳跳，羽雀风一下联想到春日青葱的草地上，憋闷了一个冬天出来舒活筋骨的小白兔。

“小诺。”羽雀风用扇子点了一下幽诺水的后背。

幽诺水一抬头，正好撞上羽雀风略带责怪的眼神，赶忙老实下来，不再玩闹。

“小样，被骂了吧！”玄电幸灾乐祸地刮了一下幽诺水的鼻子。

不等幽诺水反驳，白雨扯了一下玄电的后衣襟，要他少在这儿胡闹。

羽雀风并未去理会他们的吵闹，而是转身迈步踏入书架间的夹道。见羽雀风往前走，幽诺水紧跑几步想跟上，却被玄电一把拉住。

“怎么？”幽诺水疑惑地转头去问。

“嘘——”白雨将食指堵在嘴前，要幽诺水不要出声。

此时，羽雀风已经走出去几十步远，高举扇子过头顶，闲庭信步般边走边念道：“清风起，狭道开，诛邪退避——”

看到这儿，幽诺水突然想起第一次跟离虹来藏书库时的情形，当时离虹说她的等级低，只能在边上走走，不能再向更深的地方去。

随着羽雀风的咒语，扇子上飘飞出道道闪着点点光亮的蓝光，它们如绸如雾，蜿蜒飘飞前行，所到之处都留下点点亮光，有些蓝光聚集一起，形成一根根雀翎，分列两侧，婀娜地飘舞着。

羽雀风的身影渐渐远去，掩映在斑驳蓝光之中，如一轮明月的身旁簇拥着璀璨的繁星。这片闪闪的蓝光浸染幽诺水的皮肤，注满身体，渗透体内的每个角落，将她的魂魄溢了出来。她的魂魄被浸润成蓝色，与整片蓝融为一体，顺着这片蓝狂飞起来，一下撞到羽雀风的后背，竟钻了进去。一幅幅凌乱模糊的画面如狂风吹来的暴雪般迎面扑来，冲进了她的脑子里。

“走吧。”突然有人推了一下幽诺水的后背，她的魂魄猛地被抽回体内。她深吸一口气，微微摇头，努力驱散刚才那种奇怪的感受，快步朝前走去。

“怎么了？”白雨的声音从幽诺水背后传来。

“只是有些累。”幽诺水转头冲白雨笑笑。

“别总贪玩就不累了。”玄电说着抬手在幽诺水头上大力地拍了拍。

“好痛！”幽诺水捂着头往前跑了几步，躲开玄电的魔爪。

走在幽蓝的小道上，幽诺水左顾右看，被那些缥缈如纱般的雀翎深深地吸引住了。她忍不住抬起手，用食指轻轻地碰了一下一根弯曲的雀翎。这根雀翎竟如水中的倒影般荡漾着起了波纹，向四周散开。幽诺水吓了一跳，赶忙缩回手。而后，那根扩散变淡的雀翎渐渐聚拢，恢复如初。

“玄电、白雨仔细查看四周有没有什么异常，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羽雀风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是——”白雨和玄电齐声回道。

走了许久，书架依然没有露出尽头的意思。透过两侧的雀翎，可以看到书架上的书“沙沙”地冒着字，每写完一页就翻过去。每当一本书“砰”地合上，飞向书架深处，总让人感到有什么东西在心头轰然崩塌，一个事物或生命就此逝去。但与此同时，又会有新的书慢慢从书架的某个角落一页一页地长出，渐渐变厚，开始书写起新的篇章，因崩塌而了无生机的心头又会因此焕发新生，弥补了空洞虚无。

“每次来这里总是有诸多感慨，哪怕只停留一瞬都如几经人世。”白雨四处查看着，不禁发出这声感慨。

“来一次就觉得自己老一截子。再多来几次，我就成一把老枯骨了。”玄电抓着略显蓬乱的灰色长发说道，不忘四下搜寻着异常。

听着身后徒弟的对话，羽雀风心中也不禁荡起丝丝波澜。那时，他也曾与宫念月一前一后地徜徉在这书架间的小道中。可现在，书架依旧，而他的身后……

羽雀风转头看了看紧跟在自己身后的幽诺水。幽诺水正睁着一双天真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一如第一次跟着羽雀风进入这里的宫念月。

羽雀风摇摇头，继续工作。他在暗自纳闷：“我怎能将小诺比作念月呢？她对我而言，只是个孩子……”

“她真的只是个孩子吗？”一个尖刻的声音如钢刀般猛地从羽雀风的脑中戳出。

羽雀风轻哼一声，扶住了额头，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

“念——月——”他无力地垂着头，在心中幽幽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