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到城郊的一座破旧的工厂，时间太久，明疏都在车里睡了一觉。

没办法，再怎么说他也是凡人之躯，比不得妖怪的精力，白墨江报复心盛，这会儿兴奋地毛都要炸开了，蓝眼睛亮得惊人。

而聂舟虽然也玩了一整天又胆战心惊了大半夜，但怒气值涨到爆表，根本不困。

只有明疏实在撑不住，路上眯了一会儿，到下车时也没有太清醒。

一阵风吹来，他打了个激灵，倏然惊醒了。

……血的味道。

离那座厂楼还有数百米之远，浓郁的血腥之气已经飘了过来。

车是他自己的，在审讯时修竹顺带让人给他车上装了定位，毕竟他已经牵扯进来，防御局总得做些保护措施。

那定位是相互的，自防御局总部发出的指示不断修正方位，一直找到这里。

“十几年前这里是一个屠宰场，附近还有养猪场等等，天天宰杀猪牛羊，煞气很重。”二部是情报部门，部长亲自跟来了，告诉他说，“后来废弃了，这地方人迹罕至，后来不知道被谁包下来，做了点手脚隐藏，多年来都没人查过，没想到是做这样的用途。”

所谓“这样的用途”，根据被抓到的域主交代，他们这个团伙多身怀奇术，养鬼的、画符的、算命的应有尽有，联合起来专门给有钱有势的人下套——一般人都不配成为他们的猎物。

前些年他们的重点放在做生意的老板那边，近几年才由这些老板搭线，接触了娱乐圈。

比较相信的，看看风水算算命就对他们深信不疑，双手将金钱奉上，还会主动介绍圈内友人。

不相信的，就由养鬼人和其他奇术操纵者出马吓唬一番，在这个大染缸里多数人有秘密，曝光出来事业都会受到影响，把柄在手不信他们不肯拿钱消灾。

正因是把柄捏在人家手里，这帮人挨宰了也不敢报给警察，更不提防御局了。

二部也是努力了很久才从蛛丝马迹里抓出他们的行踪，为此看见白墨江还有些幽怨。

——明疏是老早就被盯上的，但他背景深厚个人实力也够强，一路走到今天的地位可谓实至名归，几乎没找出能拿捏的地方。

好不容易派出一只煞想让他倒霉一下，结果刚把人砸伤就被白墨江宰了，惹得他们再也不敢动手。

而白墨江也真是，早就知道有这伙人的存在，都懒得上报，不然他们能早好久查清楚呢。

明疏顶着二部部长哀怨的口吻听完了前情，知道这几个月又出了几个受害者，但动静很小，想来是听到风声，有意收敛了。

可既然如此小心，又怎会不顾一切地对他们下手？别说没成功，就是成功了，自己也肯定暴露了，明家跟防御局都不可能放过他们。

聂舟跟白墨江都想着报复，打架的事明疏其实可以不来，只是实在想不通，才硬撑着过来一趟。

这股血腥味实在太强烈了，明疏捂着鼻子走近几步，实在忍不住，在路边吐了。

白墨江嗅觉比他更灵敏，但他对血是没什么抵触的，甚至被血激起了兽性，要不是对饲主的保护欲占据上风，现在已经加入战局了。

现在他就蹲在明疏后方，一边注意屠宰场的情况，一边时不时回头看看饲主。

明疏很快吐完，还是犯恶心地不住干呕，对他一挥手：“你先去，我缓缓再来。”

白墨江犹豫了一下，没有动：“我不离开你。”

在幻境里明疏只是接个电话人就没了，把他吓得不轻，实在不敢离开明疏半步。

明疏用湿巾擦了擦嘴，二部部长也没走，同情地给他递了一瓶矿泉水。

“忍着点吧，六部出马基本都是这样。”

明疏潄了口还是有气无力：“难怪人多的地方都不能派他们去。”

二部部长笑了笑：“三部确实更有分寸，战斗力也不差，但跟六部还是有差距……这话你别在他们面前说，这俩部门最不对付了。”

防御局三部是侦查部门，更像是二部与六部的结合体，既负责探查情报又具备一定作战能力，可单拎出来又比不上那俩，使得他们总憋着一股争强好胜的气。

二部气氛活跃，跟所有部门关系都不错，六部一群暴躁人，战斗力又极高，时不时鄙视一下三部。要不是修竹手段了得，夹在中间周旋，两部门的人见面就要掐。

明疏对他们内部的鄙视链不感兴趣，他的注意力凝在远处的建筑上：“那边天上怎么有个洞？”

他吐得眼前发黑，视线恢复后却发现看见的东西都不对劲了，本来只是能闻见血腥味，现在那些血气都似有了实体，在上空盘旋聚集，逐渐形成了一个黑色的空洞。

二部部长看了一眼：“可能是空间不稳定吧——屠宰场本来就死了太多生灵，这个团伙造的孽也多，加上聂舟大开杀戒，一时怨气冲天，就容易造成失衡，裂缝的产生也是同一个原理。”

“！！！”明疏惊悚地看着他。

裂缝？！那不是很严重吗？

二部部长：“小场面，不用慌，等会儿补上就行。”

他的重点甚至还在明疏身上：“咦，你也能看见那东西，太厉害了，是你家猫给你开的挂吗？”

“……”明疏又喝了一口水，而白墨江干脆地认下了，“是我。”

二部部长啧啧称奇，作为一个情报头子，他很少克制自己的好奇心：“所以你们……”

“许叔叔。”一个小姑娘跑过来，抱着他的腿。

定睛一看，正是果果。她头发未扎，乱糟糟地披在肩头，身上还穿着聂舟的外套，一侧脸上还有红印，像是刚睡醒。

二部部长忙把她抱起来：“如拭怎么也在这儿？”又自己想明白了，“肯定是聂舟急着过来堵犯罪团伙，直接把孩子也带过来了。”

明疏：“啊？”

二部部长愤愤地给他解释：“这个家伙太不负责了，都不安排下孩子，让如拭留下心理阴影了怎么办。”

明疏：“……嗯。”

白墨江与他心意相通，知道饲主疑问的不是这个。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只是不熟悉果果的大名，陡然听别人说出来没反应过来罢了。

明疏跟着聂舟喊惯了小名，此时方明白过来小姑娘大名聂如拭，不好意思地捏了下白墨江的手。

初见时果果对方兰说她名字里也有个“兰”，他还以为她叫聂兰之类的呢——太俗了，又不好吐槽，索性直接叫小名，也没上心去问。

果果并没有被血腥味吓到，只是睡醒了找不到大人跑出来，抓到一个认识的便天真地问：“小叔呢，爸爸说他有事在忙，让小叔来接我。”

二部部长：“我也不知道…我来打个电话。”

果果便不打扰他，向明疏伸手要他抱。

明疏把她接过来，坐在手臂上：“对不起啊，本来是你的生日，结果你被我连累了，你爸爸还在忙。”

小姑娘打了个哈欠：“没关系，今天我玩得很开心。”

“我的生日愿望就是去游乐园玩，”果果充满稚气的声音认真地说，“你帮我实现了这个愿望，我也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明疏听得失笑，也认真回应：“那我得好好想想了。”

他没有陪果果太久，再不去现场，活物就要被聂舟杀得差不多了。

虽然白墨江说就算死了也能撬开嘴，但……还是尽可能留下活口吧。

明疏找了口罩戴上，爬上白墨江的背，被巨大的猫载着飞进废弃屠宰场之中。

白墨江进去了也没落地，就飘在半空，甚至还把四肢蜷缩起来。

无他，场面实在太他妈血腥了。

目力所及之处，全是浓烈的血。明疏在外头闻见的血腥不足此处万分之一，差点又吐出来。

白墨江忙给他渡了层妖力，勉强和环境隔绝开：“您还进吗？”

进！明疏咬牙，我都到这儿了，还不去看看——先告诉我前面有什么？

白墨江：“有十几只死胎，几百坛蛊虫，还有几具尸体，都是妖怪的，种类分别是……死状分别是……”

明疏从他背上滚下来：呕呕呕——

聂舟出来时，就见一只大白猫浮在半空，嘴里叼着他主人，不能说话，看见他便眨了眨眼，冰蓝的瞳孔转了两下算是招呼。

聂舟浑身浴血，手里提着一把刀，刀上燃烧黑焰，四周涌动的煞气丝毫接近不了他的身体。

明疏被叼着后领，吐完之后整个人都有气无力了，虚弱地问：“我们是不是来晚了，你是不是都杀完了？”

聂舟挽了个刀花：“没有，还留了一只。”

他从血泊里掐出一团血色，明疏看不清，以为是自己吐花了眼，揉了揉眼睛再去看，还是没看太清，但本能地感觉到那个存在非常恐怖、非常危险。

当然，跟聂舟比凶残就很搞笑了。

聂舟还一本正经地捏着那团血色，说：“这是个红衣厉鬼，很凶。”

明疏抹了下嘴角，一脸冷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