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赟秀虽然是因为俞眠婴缘故在舞台剧前几天就到了首都，但也不是除此之外全然没有事情做。

顾赟秀那位高中同学得知她会来看演出，并且还提前到了首都，顿感顾赟秀诚意十足，感动得无以复加就差跪地叫爸爸了，导致顾赟秀的辈分一直在“顾姐”和“爸爸”之间反复横跳，一时间定不下来。不过跪地还是没有的，社会主义不兴这一套，对方只给顾赟秀发了个跪下的表情包聊表心意。

对此顾赟秀则表示，大可不必。

言归正传。

高中同学徐浩明一感动，就强烈要求并热情邀请顾赟秀去参观他们排演。虽然排演和正式演出是同样的表演，不过换不换戏服，有没有观众，这种差异导致的差别还是很大的。而且现场还会有平常看不见的导演指挥以及各种灯光舞台调度调控，顾赟秀一听，还是很感兴趣的，于是就在俞眠婴上班之后，自己也收拾一番坐车去看排演了。

排演的地点并不是徐浩明他们学校，而是学校附近的一处剧场。据徐浩明所说，他们社团这学期有了个财大气粗的赞助商爸爸所以有钱了，社长一咬牙就租了个大剧场，不光是正式演出，就是临近演出那几天的排演都放到了这边。反正社团上下这回都十分用心，想要一炮打红社团的名字。

——别的不说，徐浩明这人“爸爸”是挺多的。

顾赟秀到了之后，发现那剧场确实大，还自带一个园区。徐浩明特意等在大门口，看到顾赟秀之后疯狂招手：“顾赟秀，这边！”

顾赟秀越靠近越觉得剧场大，不由得开始怀疑能租下这种剧社的、找到这种等级的赞助商的社团是不是真的会遇到“害怕没有观众需要社员‘哭爹喊娘’地请观众”这种事情。顾赟秀走过去，说：“班长，好久不见。”

对，隔着网络一口一个“顾姐”、“爸爸”的徐浩明还是顾赟秀的高中班长，连任三年，能力极强。虽然徐浩明没细说，顾赟秀也隐约察觉到他在剧团里估计也是担任了相当重要的职位，要不然随随便便一个社员哪能轻易带人去看排演啊。

顾赟秀到也很久没当面见过徐浩明了，眼看肉眼可见比高中时期更加壮硕的班长，实在和网上叫“爸爸”的人无法联系在一起，仔细想想，甚至有点恶寒。不过顾赟秀虽然脑子里千回百转，面上一直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徐浩明也习惯了，更看不出来顾赟秀在想什么。

好在徐浩明当面还是很正经的，老老实实叫了顾赟秀名字打招呼，便把她往剧场带，一路还在介绍这个剧场的基本情况。都不需要仔细揣摩，是个人都能听出来这剧场有多有名气，平常都是多么优秀的剧团在使用。

顾赟秀越听越不对劲，不由得问道：“不是，等一下，你们社团真的缺观众吗？”

线下的徐浩明显然没有网络上那么八面玲珑能屈能伸的样子，他听了这话忍不住挠挠脸：“啊，这……”徐浩明叹了口气，“是也不是。”

“怎么说？”

“因为这次剧场的位置太多，我们以前都没在这么大的场地表演过，票卖不完，社长给好多人都发了免费的观众名额。我听别人说他们的名额基本都用出去了，甚至不够用。但是我……竟然一个都用不出去！”徐浩明表情失落，顾赟秀毫不怀疑他下一刻就能像网上那样“哭爹喊娘”。

好在徐浩明终究战胜了自己的“本能”。他抹了把脸换了个表情继续说：“你也知道我不是本地人，本来认识的人里面长期在首都的就是小猫两三只，他们还都各自有各自的事情，来不了。我思来想去，只能找到你了。”徐浩明说完了又痛心疾首，“几年班长的情谊，到底抵不过他们学习、玩乐、还有谈恋爱。诶，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顾赟秀没说，要不是因为谈恋爱，她也不一定这么愉快地就过来了。

徐浩明没有意识到顾赟秀本质上和他嘴里那些“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之人是一样的，继续解释道：“而且新出的这部剧也是社团里没有挑战过的新题材，别的社团都没有先例，我们社团也是首演，就算我们自己再满意，多少还是有风险的。所以首演没出，成绩也不敢保证。我邀请你的时候，就那么稍微……”徐浩明两根手指比出小小一段距离，“地艺术加工了一下，你不会介意吧。”徐浩明表面上老老实实，内心却嘻嘻一笑——介意也没关系，反正人都到了，介意也晚了。

顾赟秀摇摇头，却问：“话说回来，你们剧社叫什么名字来着？”

“墨褐梨剧社。”这名字有点拗口，徐浩明又解释道，“墨褐梨就是野山楂。”

顾赟秀点点头，很快就在网上搜到。

大致一看，履历相当不得了。不说全国知名吧，但在网络上也小有热度，得过不少奖项，上传到各种视频网站上的作品反响很高。顾赟秀这回彻底不相信徐浩明说的话了——没想到班长浓眉大眼的，说起瞎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不过徐浩明的学校本来就是国内顶尖的几所艺术院校之一，顾赟秀早该想到他的学校社团不会一般了。

徐浩明估计意识到了顾赟秀查到什么，正好两个人也走到地方了，徐浩明干脆转移话题，气势汹汹地朝着剧场大门一挥手道：“来吧，看看我们打下的江山！顺便也让这群屁民看看，就算爷请到的嘉宾数量比不上他们，质量也绝对吊打！”

顺便一提，不仅在罗莎琳德商学院的学子中间，顾赟秀在她高中同学的圈子中也是享有一种蜜汁崇拜和信任的。

徐浩明这边话音刚落，剧场门里就传来一声：“谁是屁民啊？”

徐浩明放下手，站直：“不好意思，我是。”

剧场门打开，里面的人抱臂骂徐浩明：“说是去接个人，怎么去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半路掉坑里，正要找人去捞……你……呢……”

那人本来同样气势汹汹，甚至比徐浩明更盛一筹，不过一转眼看见顾赟秀之后就说不动话了。这人也不管徐浩明了，一个箭步冲到顾赟秀面前，握住她的手，深情款款道：“这位美丽的小姐，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知道你的名字？”

顾赟秀一时没回答，看向已经站到这人身后的徐浩明，徐浩明正对她疯狂使眼色。

不过很遗憾，顾赟秀摇摇头，表示一个字也没有看懂。

徐浩明指指自己的脑袋，也摇了摇头。

顾赟秀这回明白了：是说这个人脑子有问题。

这人跟背后长了眼睛一样，立马扭头去怒瞪徐浩明，徐浩明再次立正，甚至故作镇定地望向别处吹着口哨。这人就又转过脸来，面对顾赟秀还是满脸笑容。

顾赟秀一边抽出自己的手，一边说：“谢谢，不过能先放开我的手吗？”虽然Tina也是极度热情的性格，不过顾赟秀还是并不能十分熟练地应对这种不熟悉但热情的人。

徐浩明也大着胆子开口：“社长大姐、啊不、姐姐、啊不姑奶奶，您是我姑奶奶成了吧！”在社长的怒瞪下，徐浩明几次改口，虽然没说出什么正经话来，不过也顺利传递出了面前这个一头短发浑身英气、脑子或许有病的人是个女孩子的信息。

顾赟秀本来就看出来了，所以才任由对方拉住她的手，不过这时候还是对徐浩明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社长爽快地松开了顾赟秀的手，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杨西。”

“你好，我叫顾赟秀。”

徐浩明还没作为中间人两边介绍一番，杨西就抢先开口道：“顾赟秀……好名字。我能直接叫你秀秀吗？”

顾赟秀点头，没再说话。

杨西又说：“你喜欢的话，可以叫我西西。”

顾赟秀说：“好。”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徐浩明终于找到机会说话：“社长，我们要不先进去再说吧。”

杨西赶紧答应，徐浩明则完全没有了作用。杨西直接带着俞眠婴进去，穿过观众席往台前走的时候一路指着墙上顶上的各种灯光设备给顾赟秀介绍。中途不少社员都在，看到杨西后先后叫着“社长”，杨西点点头摆摆手，一副大王巡山的风范。

好在杨西对顾赟秀的热情没有持续很久，走到了台前她就开始组织演员排演，然后抽空勒令徐浩明好好接待贵客。

顾赟秀也不懂，她怎么就成了“贵客”了。

徐浩明带着顾赟秀坐到观众席，小声解释道：“我们社长是有点颜控了，看到符合她审美人都是这样。你也不要太生气，她没有恶意的。不习惯的话我等会儿跟她说一下。”

顾赟秀点头：“嗯，不会。”毕竟杨西热情归热情，甚至有点轻浮，不过并不会让人讨厌。或许是得益于她的好外表和表面轻浮实则真诚的态度吧，反正顾赟秀并不觉得反感，也不觉得有让徐浩明提醒的必要。

徐浩明表示明白，然后他就指着现场的人跟顾赟秀介绍。因为杨西的一通操作，基本所有人都知道今天来了个“贵客”，所以被徐浩明指到的时候都会点头示意一下，算作打招呼，然后才去忙自己的事情。

人员讲了一遍，徐浩明才开始说他们这部剧。他之前只说是新题材，顾赟秀现在才知道，原来是买了漫画版权改编出来的舞台剧。顾赟秀知道国外好像有这种，但是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国内则是一直没听说过有名气的漫改舞台剧。或许也有过尝试，只不过没什么水花就是了。

不过看徐浩明他们剧社这排场和专业度，估计这回也不会毫无水花，说不定这一群大学生转眼就能在国内开拓出一片崭新的领域来也未可知。顾赟秀想到这里，还有点期待。

徐浩明这边说完，杨西那里也组织好人员开始排演了。徐浩明跟顾赟秀说了一声也到后台去了，顾赟秀这才知道他也是要上台表演的。她知道徐浩明学的是导演，没想到能导也能演啊。

不愧是班长！

这么想着，顾赟秀安心坐在观众席，等待演出。

很快，场内灯光一暗，排演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