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两个人家都离学校很近，俞山海推着自行车送完叶知弦之后再骑车回到自己家其实也没有用多长时间。

因为有今天这点交情，俞山海和叶知弦也算熟悉了起来。两个人在学校一个没了小弟，一个没有朋友，自然而然就成了彼此在学校唯一的熟人，自然而然地开始一起吃饭，一起学习，一起去琴房……

尽管俞山海依然对音乐一窍不通，依然喜欢逃课，但是不懂音乐的俞山海会每天定时定点在琴房接受音乐公主的熏陶，逃课的时候也会下意识走到隔壁班门口。而叶知弦在学校依然低调安静，依然因为自带的所谓艺术家气场让其余同学不敢靠近，但是也不再形单影只，甚至不声不响搞了个大的，和校霸成为了饭友。

这么两个高中前两年都“王不见王”的风云人物突然凑到了一起，学生们难免议论纷纷，算是枯燥学习中的一点乐趣。

老师们自然也都听到了风声。

这种话不好问女孩儿，更别提一个一直文文静静的女孩，于是校霸俞山海不免又成了老师们的“众矢之的”。高三正是学生生涯的紧要关头，俞山海本人虽然称不上什么好学生但是学习成绩是令人满意的，老师们不想扰乱了学生心态，就是想要询问俞山海有没有早恋的意图也只能是旁敲侧击。

早恋？

笑死，校霸根本就没有开这个窍！

老师们的旁敲侧击完全没有作用，俞山海一点不接招。一开始老师们还疑惑俞山海是装傻还是真傻，问着问着就确定了，俞山海白瞎了一张容易早恋的脸，是真傻！

比如说，老师们问起俞山海为什么最近喜欢去琴房了，俞山海的回答是：“晚自习没地方去，也就琴房还有点意思，正好叶知弦也去。”

老师们顺势询问俞山海怎么跟叶知弦熟悉起来的，俞山海耸肩：“那不是整个年级就我们俩没人玩，正好一起呗。”

老师们又问起俞山海对音乐感不感兴趣，懂不懂音乐，俞山海则说：“我不懂啊。不过叶知弦懂……哦，我之前还问她跟学校那个音乐公主哪个比较厉害，她好像还没跟我说。是不是她知道自己不如人家，嘿嘿……不行，我得再问一问！”

嗯……听了这种回答，就算再严苛的老师也没法认定俞山海和叶知弦有早恋的倾向了。叶知弦那边还不清楚，不过俞山海显然是没有这根筋的，这就结了。

老师们也都知道，高三之后俞山海的“朋友”们就先后开始收心学习了，只剩下俞山海一个仍然吊儿郎当的。所以他估计是一个人没地方玩，碰巧去了琴房才跟叶知弦熟悉起来的。而看在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叶知弦就是音乐公主这件事，估计两个人其实也没多熟吧……

罢了罢了，还不能允许男女同学之间有点纯洁的友谊吗？

越是坦诚，反而越是问心无愧。

反正经过这次谈话之后老师们是彻底放下了心，学生之间正常的交往他们是不会管的，了解了情况就直接放俞山海回去了，也不准备再问叶知弦什么。

俞山海对老师们的心理活动一无所觉，谈话过后就完全抛开了这件事，出了办公室就又去找叶知弦吃饭去了。

老师们看着俞山海无忧无虑、毫不遮掩去到隔壁班的背影，突然又有点头疼。

转眼就到了高府私立文艺汇演当天。

叶知弦高一高二两年都不常在学校，就错过了两次文艺汇演，今年好不容易返校，老师们当然不会放过这么个堪当台柱子的人物，早早就透露了消息希望叶知弦可以准备个节目。叶知弦也没有拒绝。她可以登上世界最顶尖的音乐厅表演最复杂的曲目，也可以在一个小小高中临时搭建的舞台弹奏再简单不过的片段，只要是音乐，她就不会拒绝。

俞山海虽然一直跟着叶知弦去琴房练习，但是叶知弦不光在准备文艺汇演，同时也在进行自己每天必要的练习，所以俞山海其实并不清楚叶知弦究竟要表演什么。

他也没问，反正问也不懂，到时候看就完了。

叶知弦更是没有主动跟他说，毕竟她也很清楚，跟俞山海就是讲也讲不通。

俞山海就是受了这么长时间艺术家的熏陶，本人还是一副毫无特长没心没肺的模样，当然不会在文艺汇演上有任何节目。不过俞山海也不完全是观众，他在文艺汇演当天被新闻社抓了壮丁，被允许离开班级位置自由活动替新闻社拍照。

俞山海对此乐意之至——文艺汇演要持续好几个小时，他可没法从头到尾坐在那干看，就算没被抓壮丁也是要逃的。现在既然师出有名，俞山海何乐而不为？

叶知弦的钢琴独奏是毫无疑问的压轴曲目。纵然时间不早大家都疲惫了，台上的主持人报幕的时候却更加激情澎湃，台下也难得安静下来专注舞台。俞山海本来拿着相机作掩护满场乱转，这会儿也跑到台前去了，一副认真拍照的模样。

叶知弦穿的是一袭礼服，似乎还化了妆，但是俞山海其实没看出来她的脸跟平常有什么区别。舞台上只剩下一盏灯照着叶知弦和钢琴，整个场地其余地方都是黑压压的一片，唯有叶知弦像是自带神光飘飘欲仙。

高府私立这次为了叶知弦的表演特意斥巨资重整了音响设备，以至于钢琴的声音能够几乎不含杂音地传到观众席每一个角落。俞山海不是没有在黑暗中看过叶知弦演奏，毕竟叶知弦总是一练习起来就废寝忘食，天黑了都察觉不到。但是这是第一次俞山海在台下，而叶知弦在台上，俞山海置身一片黑暗，而叶知弦则周身满是光亮。

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一瞬间变得很远。从可以一起吃饭一起放学的好友，变成了光鲜亮丽的音乐家和籍籍无名的万千听众之一。

但是俞山海总是特立独行，不甘于陌生的遥远，想要拉近这段距离。

有时候，怦然心动就是那么一刹那的事情。

但是俞山海也是迟钝的，就如他直到现在都没有发现叶知弦就是音乐公主，直到现在也没有听出叶知弦表演的是之前练习的哪首曲目……所以他同样意识不到那一瞬间的心动。

俞山海只是忽然觉得，每天在学校吊儿郎当，靠着天赋混了个足以称道的好成绩，毫无特长性格也说不上有多好的他，似乎有点配不上这样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好友。

一首钢琴曲的时间其实很短暂。

仿佛只是一瞬间，观众席的灯光就重新亮起，叶知弦离开琴凳鞠躬谢幕。虽然她穿着礼裙，但是俞山海却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琴房里练习结束玩笑一样对他鞠躬谢幕的低调女同学。

他们的距离似乎又重新拉进，回到了一开始的模样。

但是俞山海之前的所思所想，到底是在他心里留下了些许痕迹。

文艺汇演很快就结束了，叶知弦在后台卸妆换装，俞山海则被新闻社找到回收相机。

社长一张张看过俞山海拍的照片，一开始都是满意地点头，心想校霸的摄像水平果然名不虚传，但是看到最后，社长来回切换了几次照片，疑惑发问：“诶？怎么没有叶知弦的节目？”

俞山海这才意识到，叶知弦表演的时候他完全忘记了拍照，于是老实交代：“忘了。”

“忘了？这都能忘！”社长从来还没见过有人给表演拍照会忘记最精彩的一个节目的。

只是社长再如何“怒其不争”也没办法，俞山海没拍到就是没拍到，现在也不可能生造出来些照片。好在新闻社不只俞山海一个摄影师，社长很快又回收了其他人的相机找到叶知弦的节目，虽然其他人摄像水平比不上俞山海专业，但也差强人意。

俞山海见状就溜了，反正有别的照片，那就没他什么事情了。他也完全没有细想为什么自己会忘记拍照，只直冲后台找叶知弦去了。

后台的人不少，俞山海一路过去，难免听到人议论纷纷，说什么：

“绝了！音乐公主果然名不虚传！我学了几年钢琴放在这里跟白学了一样。”

“嘿嘿，反正我听是没多听懂，就是节目挺好看的。”

“是啊是啊，平常叶知弦在学校我都不敢靠近，今天才发现人那么漂亮。”

……

俞山海虽然迟钝，但是逻辑思维还在。他本来还疑惑什么音乐公主有表演吗他怎么没印象，听了后来的话才得出了音乐公主等于叶知弦这个等式。俞山海一开始觉得叶知弦不讲义气，竟然瞒着他，但是很快就意识到似乎这件事人人都知道，叶知弦也没有在他面前否认过，顶多是刻意误导，顺水推舟……

嗯，还是不讲义气！

俞山海怀着一腔谴责的心冲到后台，看到叶知弦之后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谴责了。

叶知弦刚卸了妆，脸上还带了点水迹，正一边擦一边往外面走，看见俞山海的身影之后不假思索地就招了招手，说：“我在这儿。”完全没想过俞山海不是来找她的可能。

确实，除了找叶知弦之外也没有别的事情会让俞山海在这时候来后台。

校霸俞山海的语文成绩不错，听见声音看到叶知弦的时候一瞬间脑子里就蹦出一个相当有诗意的成语。

出水芙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