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雁回家这一阵子学到的人际关系快赶上她前头十八年学到的总和了。

她看了一眼身边送她出来的老婆婆，小心着问道：“不知您怎么称呼？”

老婆婆倒是极好说话：“我夫家姓赵，大家都喊我赵妈妈。”

上官雁笑：“我娘也姓赵。”

赵妈妈道：“那敢情好，没准徐叙辈分，还有亲呢。”

话是这么说，上官雁吃了之前的下马威，也不敢真跟人攀亲。

赵妈妈看她不搭话，就笑着道：“你放心好了，咱们家的老爷太太都是极好的人，不是那等随意打骂下人的人家。”

总而言之，冲喜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林老爷专程从城里赶回来，还带了个媒人过来：“这也是我们家的头一件喜事，自然要大办，办的热闹些。庄子里头开个二十桌，叫大家来随便吃。”

石砚听了一耳朵，跑来跟林承遇说。

林承遇连忙叫他去请了林老爷过来。

“爹，这件事且先缓缓成吗？”他说的有点急，咳嗽了一声。

林老爷连忙道：“你慢慢说，别着急。这又怎么啦？我看那小闺女不是挺好的么？”

林承遇道：“我，我不想纳妾，冲喜的话，就叫她顶着个丫头的名头进门不就行了？我怕真纳妾了，我这身子骨将来若是有个万一，岂不是叫她一辈子都毁了？”

林老爷生闷气：“爹不喜欢你这么话。”

林承遇笑：“这是着急了，以后再不这么说了。您就答应了儿子吧，行吗？”

林老爷对儿子那是真疼宠：“亏得还没打发了媒人过去。你呀！”

又道：“你二弟跟你白姨想来看你，我嫌他呢，也不想叫他来你面前碍你的眼，就没叫他们来。”

林老爷跟太太只有林承遇这么一个嫡子，可惜胎里就不大好，后来摔着腿后，更是连行动都不能了。林太太贤惠，又为林老爷纳了几房妾室，先后有不少健康的孩儿出生。林老爷再疼爱林承遇，林承遇也没法主动走到他跟前，反而那些弟弟妹妹们活蹦乱跳的，更容易跑过去邀宠。

翠习兄妹的下场，方大夫的下场，林承遇都没有过问，但略想一想，就知道他们不会好到哪里去，林老爷最恨背主之人。

然而，就如上官雁所说的，难道那些人会无缘无故的就来害人吗？他们背后又站着谁呢？

林家老二是白姨娘所生，林承遇怀疑先前的事跟他有关，现在听林老爷这么一提，顿时心中有数，十有八九就是他了。

他的手放在被子底下，感觉到自己在不受控制的颤抖，强忍住道：“庄子上挺有意思的，弟弟妹妹们若是想来玩一玩，这时候倒是正好，不冷不热的。”

害怕林老爷自作主张，他又道：“真的不想纳妾，本来我这样，就耽误底下弟弟妹妹们成亲了，若是先纳妾，开了这个口子，以后哪怕我不娶亲呢，对他们也不好，叫人以为我们家门风不正。”

“胡说，”林老爷状若生气，“你肯定要成亲，咱们家的孩子可还没有旁人家挑拣的道理，凭她公主郡主的，不是我们娶不起，是不想去找那个麻烦，否则真要想娶，那也不是不能够。”

林承遇见父亲发怒，连忙道：“您别生气，是我想左了。”

他服软这么快，林老爷也退让一步：“你不想纳妾，那就先缓一缓，把人叫进来，也适应适应，若是成呢，以后慢慢的提拔她就是了。”

林承遇又说自己最近精力不济，把早先林老爷给他练手的几个铺子都还了回去，他先前遭了那几宗罪，林老爷略想想也就答应了：“那我先叫人管着，等你好点儿了，家里的生意还是要你来管的。”

林承遇笑：“您不如把这庄子叫我管，左右李管家也在这边极熟。”

林老爷以为他是想接手之后好对上官家照顾一二呢，很痛快的就应了。

上官雁进林家做丫头的事便这么定了下来。

上官青云跟赵氏知道了，喜忧参半，喜的是做个丫头，或许还有放回来的那一日，若是做了姨娘，真是把孩子的命都交给了人家；忧的是上官雁可不是个老实的主儿，那万一要是给捅个窟窿，他们家是接着孩子呢？还是连夜卷着点细软逃跑？

唯独上官雁觉得，从姨娘妾室变成丫头应该是林公子的主意。

唉，他也是为了他的贞洁费尽了心思啊。

“啧啧，我还能强迫他不成？”

做丫头便不用操办了，石砚奉命上门，连李管家都没有出门，上官雁便跟着石砚去了林家。

石砚如今也换了称呼：“姐姐看着可不像是十八九的。”

上官雁自动把这个当做夸奖，她问：“我在哪里住？”

“照理是应该睡在公子房里的，不过咱们公子不习惯，特意叫人给姐姐收拾了一间屋出来，离的也不远，我带你过去看看。”

上官雁：“喔噢”

石砚形容不出她这是种什么态度来，不由的一头雾水。

屋子不大，放了一张床，还有一个柜子，床上的被褥都是齐全的，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不知道姐姐平常习惯用什么，下剩的家什便没添，你看看缺什么，我叫人给从库房里头搬过来就是。”

上官雁立即道：“我要张桌子，要点蜡烛，镜子，洗脸盆，暂时就这些。”

石砚都应下来。

上官雁还没忘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打工呢，便问：“我要做什么？”

石砚道：“就是照顾公子的日常饮食起居，像以前翠习姐姐在的时候……”

上官雁正准备继续听下去，谁知石砚又不说了。

她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个翠习不就是当日的那个丫头？

“翠习怎么啦？”

石砚连忙道：“姐姐，这个院子里是不叫说的，嫌不吉利。”

上官雁再问，石砚才道翠习吃坏了肚子得了肠痢，叫家去了。

上官雁：“哦，她家在哪里啊？也是咱们这庄子上的吗？”

石砚道：“那倒不是，在城里呢。”

两个人说着话，外头有人道：“石砚，公子爷喊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