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这一夜，估计也就林承遇睡得略好些，疲惫至极之后，整个人放空，次日天色发灰，长久养成的习惯将他叫醒。

上官雁已经走了，枕边留了一张纸条，说穿走他一件衣裳。

本来不大高兴的心情，不知怎么奇异的又有点高兴了。

“嘁，有病。”他嘲笑自己。

他叫了石砚来吩咐：“你找人给你雁姐姐送去。”

石砚问：“这是什么？”

林承遇道：“这是赏钱，要不是她写了那封信，我昨夜说不定要中招。”

石砚这才知道，原来上次上官雁交给石忠的东西这么重要，顿时自责不已。

林承遇抬手止住他：“你又没有千里眼顺风耳的，要想防备这世上的人害人，那可真是太难了。”

事情能这样解决，总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他笑道：“说赏钱她不一定要，你就说是我知道她父亲要出门，给添了点盘缠，日后从她的收入里头扣除便是。”

石砚又问：“公子，老爷会处置二姑娘么？”

林承遇神情怔忪，想了许久才道：“老爷是极其疼爱家里的孩子的。不管哪一个都疼。”

只是老爷的疼爱，就是给够了银钱，不叫孩子缺吃缺穿，除此之外，父子之间，父女之间，十天半个月说不上一句话也不是没有的。

不能说老爷做父亲不够格，若是这样说，以天下之大，九成九的男子都不够格。

只是人的心是贪婪的，一旦吃饱了，就想穿好的，穿好了，还想吃的更好，绫罗绸缎，锦衣玉食，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处境好上加好。庶出的女儿想着做嫡出，嫡出的小姐想高嫁，有了钱财想权势，贪念一起，则无穷尽。

上官雁见石砚送了钱来，顿时眉开眼笑：“正缺着呢。”

把石砚拉到一旁，暗戳戳的偷偷问他：“林家现在怎样了？”

这一脸八卦的样子，叫石砚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石砚小声道：“别到处乱说。”

上官雁拍他一下：“看不起人不是？快讲快讲。”

石砚只得捡着能说的说了，诸如林太太连夜打发了三批人去请老爷回来，又如赵家一早打发了人过来问安等等，至于林二姑娘跟赵姨娘等人，这些人在老爷回来之前，林太太自然不会处置，其实人证物证俱在，她处置也行，但是为了显得更公正，她要是出手，势必要惊动族中族老们，到时候再被拉出来扯一通，不够人烦的，所以把锅交给林老爷，等林老爷若偏袒二姑娘，她再说话不迟。

上官雁：“那之前那个翡翠的哥哥嫂子找到了吗？”

石砚：“人跑了往哪里找去？大海捞针这可难了。”

上官雁：“别是叫人害死了吧？都这么写的呢。”

反派向来心狠手辣，工具人随便使唤，忠心不说，丢弃起来也不费劲，干掉就完了，而好人身边能聚集一群忠肝义胆的兄弟，那可真不容易。

才说着话，突然听见外头街道上传来一阵喧哗，两个人都跑出去看。

“都让让，都让让！”有敲锣打鼓的开路的官差。

上官雁拉了个人问：“这是怎么了？”

路人本来不耐烦，扭头看见是个好看的姑娘，便耐心解释了一句：“说是从河里捞出两具尸首来，还不知道是哪里人呢？”

“都泡的发胀了，你不要看，快回家吧。”

出了人命总是叫人唏嘘，上官雁见那边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便不往里头挤了，转头找石砚，找了半天才找见他。

石砚脸色苍白，木木呆呆的。

上官雁连忙拍他背：“你怎么了？吓着了？”

石砚惊醒过来，打了个寒颤：“雁姐姐，那两个人我认识，就是翡翠的哥哥嫂子。”

上官雁一把捂住自己的嘴！

她这是开光了？

呃，不对。

她说那话的时候，那俩人显然都已经死了。

石砚又看她，她没好气地道：“你别这么看我。坏人心狠手辣，斩草除根那是一定的，所以人一定不要做坏事。他们俩贪图钱财，想害人命，反而失去了自己的性命，这都是他们自己作的，一点也不值得同情，要是同情两个坏人，那活下来的好人成了什么？”

石砚连忙点头，还为自己辩解了一句：“我不是那个意思，就觉得姐姐把握坏人的心思把握的很准啊。”

我靠，上官雁更想打人了。

“行了，你别说了，这出了人命官司，说不定还牵扯到林家的事呢，你赶紧回去吧。”上官雁催着石砚回去，又道，“小鱼你也带回去，叫他有空给我传个话，好叫我放心（吃瓜）。”

官差跟仵作都抬着人走了，不过街上的人却没散掉，大家议论纷纷。

赵氏知道这事儿，对上官青云带着俩孩子去那么老远的外地就更不放心了，带的钱多，害怕被人谋财害命，带的钱少，害怕这爷三要饭回来。

上官雁在一旁啃山楂：“娘你年纪大了，说你你还不承认。我当初跟着师傅走，你可没哭，还说总算把这泼猴给送走了。”

上官青云：“咦，这事儿你怎么知道的？”

上官雁：“我师傅带我返回来听见哒啊。我当时走了不多远，又有点舍不得你了，非要抓着师傅的胡子叫他把我送回来……，本以为你们也会对我念念不忘依依不舍呢，谁知道竟然是松一口气。我当时那叫一个心凉，乖乖跟着师傅走了，还逼着师傅发誓，他最爱的徒弟只能是我一个。”

赵氏回想了一下，道：“那时候年轻，的确也是心狠。现在没有当初那股狠劲了。”

上官雁问她：“那你后悔把我送出去吗？”

赵氏：“有时候会后悔，有时候就不。一来没空想那么多，二来我知道你过的好，你师傅是个好人，我心里是很放心的。”

人对于已经知道的，会安心，对于未知，本身就存在许多恐惧。

赵氏跟上官雁说说话，回想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也终于平静了下来，摇着头笑道：“好不容易一家团圆，这一下子要走三个，我这心里乱跳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