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承遇心里鲜少有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事关上官雁，他做出的决定之前却总是犹豫。

“你要不要去见见高先生？”他抿了抿唇开口。

上官雁翻了个身，双手搭在肚子上，手指在被褥上轻轻敲击半天，道：“去见可以，不过却得听我的。”

林承遇心中一个咯噔：“要不，还是暂时先不见了，等我做出一番事业来，咱们俩的事定好……”

上官雁扭头看他一眼，扔个炸弹：“万一我有了呢？”

林承遇顿时咳嗽震天响。

上官雁啧啧：“你看看你这人，这是还没做好当爹的准备啊。”

林承遇投降：“听你的，你说说你的打算吧。”

上官雁瞅他一眼：“那好吧，我先同你讲，你到时候别拖我后腿哈。”

林承遇心中再次升起不妙的预感。

果然等上官雁说完，他已经彻底的无语。

没回神的功夫，她却已经起身，把自己收拾利落了：“要去便早点去吧，正好看看能不能蹭顿早饭。话说回来，你们吃的这饭可真够清汤寡水的，哪怕放块鱼鳞呢，也好歹算个荤腥。”

林承遇：“你上次吃鲤鱼的时候卡嗓子了。”

上官雁为那一条进了自己肚子都消化完毕重新投胎的鲤鱼打抱不平：“那能怪人家吗？不是你在吃饭的时候逗我笑？”

林承遇：“是我的错。”

高先生起得比他们还早，只有高师娘在家，上官雁推着林承遇站在她面前，未语先笑，高师娘一下子也笑了起来：“昨儿知道你有客，不知原来是位娇客。”

一边说着，一边往屋里让人。

到了门前，上官雁这才发现这边屋子是有门槛的，林承遇那边的屋子则没有。

她心中疑惑，不知林承遇在高先生家是怎么行动的，不过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一仰一压，便将林承遇连人带轮椅都弄到了屋里。

高师娘的确是没有想到这一茬，从前林承遇来的时候，到了门口就换拐杖，门槛这里也是可以自己进来的，虽然费事了些。

上官雁心中虽然存了疑惑，却聪明的没有当面提起来，而是等高师娘上了茶，她自己出门去找高先生的时候，才问出口。

林承遇道：“我来这边之后的确是不用轮椅，而是用拐杖，那个有时候过门槛上下台阶，比轮椅方便。”

他握住她的手道：“没事，我练习着了，刚开始不方便，如今都习惯了。”

上官雁点头，四下张望，看见大门处的拐杖，指着问：“是那个吗？”

林承遇说是。

她便走过去，直接塞到胳膊下头。

林承遇刚要说这个不是玩具，小心咯吱窝疼，就见她毫不费力的挪着拐杖过来了，同样是不用腿……

林承遇想起自己无数次的脸先着地的经验，不由的汗颜。

高先生不是个墨守成规的老学究，但是像这种未婚就见面，女方还找过来的情况，高师娘也拿不准，因此她才特意避出来，为的是好好跟高先生说道说道，叫他不要对人家女孩子不礼貌。

高先生果然不大高兴：“这人哪里冒出来的？”

高师娘道：“自然是家乡那边来的，两小无猜，青梅竹马，这多么好的感情啊，我看那姑娘极好，你不要拉着一张驴脸。”

等高先生进了院子，一抬头就看见拄着双拐在院子里晃悠着如同打秋千一样的上官雁……

高先生满脸错愕，张大了嘴，缓缓的转头看向老婆，脸上的表情如果能读懂，大概类似那种“这就是你说的，两小无猜，极好的姑娘啊？这腿都这样了，她是怎么过来的？是不是过来之后就不走了？”这以后俩人在一起怎么过日子？争夺拐杖跟轮椅吗？

高师娘缓缓的抬手捂住眼睛，以示非礼勿视。

林承遇将高先生跟师娘的表情尽收眼底，忍住笑意，叫上官雁赶紧“住”拐。

上官雁虽然是天生力气大，身体也灵活，但拄拐的确是需要耗费大量气力的，她这会儿玩得不亦乐乎，额头汗水都冒出来了，看见高师娘身边站着一个老头儿，连忙把双拐放下，规规矩矩的站好行礼，跟小学生见教导主任一样。

高先生刚才经历了巨大的失落，如今发现不是自己想的那么回事，又瞬间被巨大的惊喜给击中，一时之间也忘了自己先前讨厌人家的事。

有句俗话是说，要是叫人忘记一件伤心的事，告诉他一件高兴的事不一定能成功，但告诉他一件更令人伤心的事，没准前头的伤心事就不算什么了。

俗话诚不欺人。

林承遇也没想到高先生回来的这么及时，只好努力找补：“她是活泼了些。”

高先生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点头的姿态像是把脑袋摘下来，用手按着点的头。

高师娘却欢喜：“这拐杖我从前伤着腰也拄过，唉哟，真看出这孩子麻利来了。”

上官雁嘿嘿：“天生的，天生的。”

高先生好不容易稳定住情绪，问她哪里人士，跟林承遇怎么认识的等等。

上官雁：“我出家做过道士的，当时做道士的时候就看中了林师兄，后来他还俗回家了吗，我也还俗了，后来我们俩就在一起了，不过因为他如今还没有立业，我手头的钱也不多，婚事倒是要暂时缓一缓。”

高先生失声：“你还能赚钱？”

上官雁点头：“能啊，我有手有脚的，怎么就不能赚钱了？”

林承遇见高先生的表情，就知道这不定猜测上官雁是扛砖还是搬货了，连忙解释道：“她学问极好，已经写过不少话本子，有几个本子也排成了戏，在京中演得极好。”

高先生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都坍塌了一半儿，他伸手指着上官雁道：“这么个皮猴子似的人物，你跟我说她写书？”

上官雁赶紧解释：“写书算不上，就是写几个小故事，小话本子，赚点快钱养家糊口。”

高先生恨不能一巴掌糊住她，不叫她开口。

他只问林承遇：“你们在道观就，就认识了？”

林承遇为难：“之前在道观的事我都遗忘了，如今也只有回家后的记忆。”

高先生点头：“我想起来，你前头跟我说过。可是她？你就不怕她花言巧语的骗你？果真在道观就，就……”

一时内心在“暗通款曲”跟“勾搭在一起”这俩短语之间拿不定主意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