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云黎叹了口气。

他不是头一回见上官素，很早之前，看见这孩子，就知道她性子特别稳，是个叫父母放心的好孩子。

“你起来，她是我的徒弟，若是真犯了错，那也是当师傅的管教不严，更何况，如今事实还不清楚，你先把你知道的跟我说说。”

说完又道：“罢了，我先看看你母亲。”

屋里传来哐啷声，上官素连忙跑过去，乐云黎也跟着，就见赵氏扶着炕头跪在了地上：“乐道长，求您……”

乐云黎忙上前跟上官素一起将她扶起来，他年纪大了，见不得这个。

听完赵氏跟上官素说的话，他点了点头道：“好，我知道了，先把人带回来，不能叫她在大牢里头过夜。”

赵氏连忙一擦眼泪：“道长，真的能放出她来吗？”

乐云黎道：“这人究竟是怎么死的，还有待确认，余下的事你们不要管了，我会找人。”

他本来还想着要怎么把上官雁先捞出来呢，谁知才出了门，就见上官雁跟着上官青云一行人已经回来了。

不单是他们父女二人，还有上官闲，云表弟，以及另外几个不认识的中年人。

乐云黎刚才已经从赵氏母女口中得知上官雁的“丰功伟绩”，这会儿看见她平安无事只略有些个狼狈的样子，放心之余，先升起一阵心疼，而后又升起跟大的一阵愤怒，跺脚：“孽徒！”

上官雁本来垂头丧气的走在上官青云后头的，听见这一声，可真是犹如孙悟空见到了须菩提老祖，顿时一个哆嗦，下意识的想躲到上官青云后头的，但随着这个意识的诞生，父亲佝偻的背影更深更重的压过来，于是那种雏鸟寻求依靠的心思很快地就消融了。

她从父亲的背后走了出来，低头喊：“师傅。”

乐云黎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转身往回走：“你来，给我交待清楚。”

众人接着往门里走，上官雁才走到天井，赵氏便扶着上官素的胳膊扑出门来，一看见她，就跑过来打她。

上官素一下子就哭出来了：“娘，不要！”

上官闲也跑过去哭着跪在地上，伸手挡在上官雁的面前，哽咽道：“娘！”

赵氏眼泪汹涌：“你们都护着她，闯下大祸也护着她，这是害了她啊！”

上官青云吸了吸鼻子，对上官素跟上官闲说：“你们俩起来，姐姐做的不对，就该教训！”

上官雁委委屈屈地看着她师傅，结果她师傅使劲瞪她一眼，转身不去看她了，叫她一下子红了眼眶，使劲的咬着牙不哭出来。

上官青云取了戒尺过来：“这戒尺，传了三代了，到我，是第四代，我们家往上数三代，清清白白，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恶之家必有余殃，这都是为父不堪，教导不利，今日打死了你这个祸害，也省得日后再去祸害乡民！”

他虽然说得狠毒，但眼眶中盈满了眼泪，眼眸深处仿佛在说“如果我打了你，你师傅看你可怜就不会再生你的气了”，又像在说“孩子你犯了错，父母不教训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别人来打你吗”……

那戒尺一下去，上官雁就被打跪在了地上，赵氏紧紧的抓着她的胳膊，母女俩四目相顾。

头顶传来上官青云的声音：“你现在当着众人的面，说你知道错了没有。”

上官雁：“我，我不知道。”她哭得泪流满面，然而目光之中既无悔改，也无软弱。

赵氏又气又痛，一巴掌就扇了过去，一下子将她扇得偏了头：“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她一把将上官雁推开，指着她道：“你给我走，我们家从此没有你这个孩子，自从你回来，家里就没有消停过，先是你弟弟摔断腿，接着你妹妹的婚事你又闯下大祸，你害了弟弟不够，还要害妹妹！你给我走。”

上官雁一下子哭出声来，哑着嗓子道：“我没有！”

乐云黎一看这样，刚要上前说话，就见上官素扑过去抱住了上官雁，对着她娘说：“娘，姐姐没有错，她是世上最好的姐姐！”

上官闲涕泪交加，狼狈不堪也抱着上官雁的胳膊，对赵氏说：“娘，不是你想的那样子，那些人不是姐姐害死的，仵作都说了，另有隐情。还有，我——”

他哭得不能自已：“我摔断腿是我自己做的，爹娘怎么能把这件事怪到姐姐头上！从小就叫我分清是非曲直，难道爹娘就是这样论是非的吗？姐姐都是为了我们，爹娘怎么能往姐姐的心头再捅刀子？”

三个孩子抱头痛哭，庭中诸人都难受不已。

钱知南这阵子陪着跑前跑后，现下见了，既为上官家感到心痛，又对他们姐弟之间这种真挚的感情而感到心生羡慕。

他想上前为上官雁解释一句，谁知王成先动了。

王成先将上官青云扶着坐一旁，又去扶起赵氏：“上官太太先别伤心，事情没有那么坏，您看，若是上官姑娘真杀了人，衙门也不会将人放出来不是？”

赵氏愕然：“你是？”

王成简单介绍了自己，直说跟田庄庄头的侄子认识，一听说了上官家的事后，就连忙请了好几个仵作帮忙察看那些死者，很快就找到了不对劲之处。

原来那小王庄的六个死者，不是被捂死的，就是被毒死的，而被上官雁所打的伤仅仅是些皮肉伤，如今伤的最重的那个，骨折的，被接骨大夫接好了，活蹦乱跳都没死呢。

县令已经传召小王庄那些死者的家属，而且，上官雁自从那夜从小王庄回来，就再没去过，人证有的是，所以基本上嫌疑是洗清了，无非就是有人想借着这个机会杀人，然后把罪名移花接木的安在上官雁头上罢了！

“如今有林公子跟徐少保一同为上官姑娘担保，许知县非常通情达理的就将人放了。”

徐少保自然是徐凌庚。

乐云黎一听就明白过来了，他怕上官夫妇下不来台，过来道：“这徒弟是我教导不利，如今叫她再跟我回去，待罪名洗脱，就留在上清宫里头受罚，何时把这一身罪孽洗清了，再叫她回来孝顺你们二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