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青鸾一天之内回答问题无数，赚的盆满钵满。

客栈掌柜笑得合不拢嘴，实在没想到赵夫人竟然是他的贵人啊贵人！

五千多两银子，赵青鸾拿了一千二百两给他：“一千两是许你的二成费用，二百两是我让你帮忙把这些回答集结成册的辛苦费，将来刊发天下，若有所得，再给你一成，可使得？”

客栈掌柜点头如捣蒜：“使得，很使得。”

说着把钱接在手里。

剩下的钱，赵青鸾带着暗五去了票号换成了银票。

从票号出来，走在大街上，赵青鸾见暗五不说话，便问他：

“你在想什么？”

暗五：“我在想，你真是个有头脑的女人。”

赵青鸾笑：“你也能说这样的话。”

暗五：“我又不是没有眼睛耳朵，会看会听的好不好？”

赵青鸾笑得更厉害了，带着他去酒楼吃饭。

明明她跟暗五一男一女，又非夫妻，可走在路上，竟也没有人侧目。

可能是暗五实在太普通，凡人压根不会将他们俩人放到一块去想。

赵青鸾发现这一点，笑着摇了摇头，从前，她也是凡人中的一员，用自以为是的眼光去看别人。

她单纯的以为，她只要在婚姻中忠诚慕修慈，那么慕修慈就应该给予她同等的尊敬，毕竟，男女之事，对一个男人来说，也非难事吧？

可惜，她高估了慕修慈，低估了自己。

这件事用一生做代价，所教会她的，便是不要像个赌徒一样去对待婚姻，不要以为付出越多就能够理所应当的获得更多，更不要在已经受损受伤的情况下，还再继续不断的投入。

暗五又问：“您为何还要把那些问题印出来卖？不怕天下人笑话吗？”

赵青鸾反问：“我在婚姻中受伤害的时候，天下人可同情我，可帮助我？并没有吧，所以我为何要在乎天下人的感受？”

“至于刊印成册，其实也并不是为了赚钱，而是我怕今日的回答，一传十十传百，传到最后面目全非，集结成册，刊印天下，我的原话就印在书上，他们想评价也罢，想讨论也罢，都随意，免得将来以讹传讹。”

暗五：“我懂了，你真聪明，我没看错人。”

没想到酒楼的人也认识赵青鸾，见了她连忙过来奉承：“赵夫人快请。”

赵青鸾回了半礼，叫了个雅间，让人设了两个小桌酒席，她自己坐在窗前小酌，至于暗五那一桌，便是鸡鸭鱼肉堆满了，让他自己吃个痛快。

酒楼掌柜还贴心的弄了一个屏风过来，免得暗五的狂放让赵夫人觉得辣眼。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照射进二楼的窗口，赵青鸾回想自己的前半生，意外的发现，今时今日这样的景象她从前竟然从未感受过。

人生那么多的色彩，她的就只有累，只有心酸，只有压抑跟痛苦，难得今日才获得了一刻宁静。

如果余生都能在这样的宁静中度过，那么她也能够跟从前的自己和解了。

酒杯里头的酒已经尽了，熏熏然的气氛让人陶醉。

暗五狂吃大吃之余，侧目往屏风上一看，就见她的影子在屏风上被拉长，像是一个被撕扯着灵魂的鬼魅。

有一点吓人，还有一点叫人觉得孤单。

赵青鸾问暗五：“你会觉得孤单吗？”

暗五摇了摇头，摇完头才想起来她看不见自己，连忙道：“不会。”

赵青鸾：“那你平常会想些什么？”

暗五没有回答。

赵青鸾又问：“你现在在想些什么？”

暗五：“我怕我说了实话你要生气。”

赵青鸾：“我相公停妻再娶我都没生气。”

暗五一想，有道理，于是道：“我在想，别人问你问题，你跟人家要钱，那你问我问题，我能不能跟你收钱？”

赵青鸾：“你这不是挺会活学活用的吗？怎么就混到了吃不饱饭，穿不上衣服的地步？”

暗五：“您过奖了，从前我都没顿悟，这是跟着您才开悟的。”

赵青鸾觉得他在讽刺自己，不过她也知道，暗五这样说，大概就是真这样想的，别看他现在想跟她收钱，但这件事之后，再让他想出别的法子来赚钱，他就又无能了。

大概也不是笨，是像一棵树一样，一门心思的向着阳光的方向生长。

暗五：“您怎么不说话？”

赵青鸾：“你这顿饭花了我二十两银子。”

暗五眼前一黑：“黑店啊！”

正好酒楼掌柜来送酒菜，听见这句连忙解释：“客官，我们这里可真不是黑店。”

赵青鸾咳嗽一声，暗五啥也不敢说了。

总而言之，今日这一幕在他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如果在他十岁、二十岁的时候，有人告诉他，他将会在三十岁那一年，自己一个人吃一桌二十两银子的酒席，他是打死都不会相信的。

脚上有了新鞋子，身上有了干净没有补丁的衣服，还吃到了生平最贵最好的一顿饭。

十日后，大司马派遣的刺客挥刀向赵青鸾的时候，暗五一下子挡在了她的前面。

他用的是蛮劲，剧痛的瞬间，整个人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赵青鸾一瞬间恍惚，当看到本应该至少再活个七八年的人一下子摔到在地上的时候，她完全动不了了。

那感觉像是有人削平了她的天灵盖，然后把她的脑子拿了出来，再往她脑子里头塞满了后悔。

刺客是抱着杀她的目的来的，一击不中，抽出刀剑，继续挥向赵青鸾。

赵青鸾就跪在暗五身边，无所作为。

慕修慈来了，挥刀当下了第二剑。

可那又如何？

慕修慈的人很快蜂拥而至，打退了刺客。

可那又如何？

“青鸾，你没事吧？”

慕修慈伸手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拽了起来。

赵青鸾扑在他怀里，目光里头都是呆滞，慕修慈扣着她的头，将她按在心口上，对她说：“青鸾，我真的后悔了，我不该娶瑶安郡主，我不该为了省事，为了让兄弟们的性命少些牺牲，从而强迫你去牺牲——”

他的话没说完，赵青鸾手中的匕首捅进了他的心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