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知道了关钟辉在这柳树巷子附近巡逻了，那么跟他搞好关系就很有必要。

小老百姓可不得跟片警儿搞好关系？

于是上官雁回头就跟高师娘说了。

高师娘道：“有道理。”

关钟辉渐渐就跟高家多了些来往。

起初是因为黄巡按的关系，高御史还觉得别别扭扭，不过相处几次就发觉关钟辉是真的会看眼色，知道眉眼高低，不卑不亢的，因此高御史倒是高看了他几分。

林承遇问上官雁：“这位关少尹经常过来么？”

上官雁道：“可不是见天从这里走呢。”

林承遇：“你都能碰见他？”

上官雁道：“他每天巡视的时辰都是错开的，今日如果辰时二刻过来，那么明日就巳时二刻，差不离是这样。”

林承遇：“这你都知道？”

上官雁笑：“当然是他跟我说的，我其实是担心他固定的时辰来一个地方，那么小偷小摸的人说不定看准了他的行动轨迹，然后特意避开他……”

林承遇点了点头。

上官雁掐腰哈哈，得意不已：“怎么样，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我要是去当个江洋大盗，是不是也得在史书里头留名？”

林承遇最近颇为会堵人，问：“是孟尝君那种鸡鸣狗盗的名吗？”

那当然必须不能是。

上官雁要脸，她连孟尝君都看不大起，就更不用提旁人了。

林承遇了解了她的想法，便对她说：“以后还是少跟姓关的来往。”

上官雁当然要问清楚：“为什么？总要有个道理才能叫我做吧？”

“还是你怕高御史偏心稀罕上他，就不带你玩了？”

林承遇叹气：“我的确是有这种担心。”

上官雁：“行吧行吧，那我以后在家里天天陪着你，不出门去了。”

又说林承遇：“亏得你是个男人，若是个姑娘家嫁了人，还不得天天犯七出之罪啊？”

林承遇：“七出也是人定的。”

话语之中对这些多有不屑之意。

上官雁惊呆了，她是没想到林承遇竟然连这个都不屑一顾，登时就拉住他围着说话：“你是怎么想的？快跟我说说。”

“我以为正是有了所谓的七出，所以才给世间男子休妻的借口。想休就休，想和离就和离便是，找种种借口，甚至没有罪名的也要借着七出给安上一个符合的罪名，如此正大光明的将人休弃，这其实是给某些男人休妻的借口。”

“渭南齐家那案子你还记得吗？他想休妻，可其他借口都找不到，便用了无子做借口，哪里是无子？他妻子一怀孕，他就连踢带打，叫人小产了，十年之内造下的杀孽足有一二十次，我若是依据七出之罪判他休妻，我想我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他这么一说，上官雁也想起来了。

后来是怎么判的来着？

林承遇搜集他殴打妻子的证据，证人画押，然后判两人和离，家产尽数归了女方，又以男子殴打怀孕妻子，致使小产，涉嫌谋害人命，把他关进了大牢，让他一辈子都在牢房里待着了。

果然，那案子奏报上去，发下来是判了“遇赦不赦”，意思是遇到天下大赦也不用特意去赦免那人的罪过。

虽然小产的孩子是未出生的，可也是一条人命，而采取这样手段来达到自己休妻的目的，都不能用卑鄙无耻来形容他，非要用狠厉歹毒来形容不可。

上官雁看他情绪激动，便道：“那还有七不去，做妻子的，也不是完全没有后手。”

林承遇叹了口气，抱住她道：“若是世间女子个个如你一般，又聪明又力大无穷那改多好啊？”

上官雁笑：“你这怎么又发这样的感慨？你不觉得是得分人么？你瞧瞧我爹跟我娘，再想想高先生跟高师娘，不都是相辅相成的一路携手过来了么？”

“我还见过两口子一辈子争执吵架，临老一个死了，另一个恨不得普天同庆，也听说过，有的夫妻情深，一个去了，另一个思念太过也跟着去了的。你说这两种夫妻，哪一种结局更好些？”

林承遇叫她说的一口气提上来，越发将她勒紧了。

紧得上官雁笑着叫道：“快松手，你要送走我了。”

林承遇道：“将来的事难说，不过我想，等我们很老了，儿孙满堂的，一个先走，无非就是奈何桥上等三年罢了。”

上官雁点头：“嗯，想得很美。”

她又问林承遇：“对了，之前你跟闲儿嘀咕的什么？我看这次回去，爹娘一脸的‘无脸见我’的尴尬。”

上官雁起初还以为是弟弟转达了自己的“意见”之后，父母“幡然悔悟”，所以才能故作姿态，在林承遇面前撑起泰山的架子来呢。

后来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父母不是“幡然悔悟”，而是转到另一个极端上去了。

他们临行离开前，赵氏拉着她，给了她不少银子，说那都是铺子里头的盈利，该她得的，然后又道：“咱家得立起来，这样你以后也有个有实力的娘家，靠着去奉承人，把自家骨头熬软了，让儿孙们也跟着膝盖软，那可就是几代人都没有出息了。”

上官雁听了母亲这一番“苦口婆心”的教导，想了想，虽然跟自己设想的有点出路，不过做人么，大家都是头一回做，且得摸着石头过河，不好说将来如何呢。

反正上官家摆摆架子不是坏事，她叮嘱：“一定要闲儿不可再荒废了，他若是考不出来，我真打他。”

赵氏连忙点头表示：“我知道，日常也是看见就念叨他要好生念书，多学些为人处世的道理，将来也好支应门庭，让你跟素素都有娘家可以倚靠，也不叫婆家瞧轻了你们。”

上官雁再看家里关系，上官青云跟赵氏对待钱知南也寻常了，不过分的亲昵，心里就觉得满意——天底下的父母，再仁爱，也不能放着自己孩子不去爱，反而去热爱别人家孩子，这明显就是反人性的，圣人可没叫人这么做过，这种违背人本性的思想可不值得推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