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现在。

双方气势交融，古老魔法构成的金色人形渐渐占据上风。

西装暴徒不再等待，率先出击，晦涩的黑色符文从衣袖里飘出，如长鞭般击向沉默的艾薇。

金色人形却比他更快，脚步横跨，闪现到艾薇身前，掌心璀璨的金光瞬间抹去黑色符文的存在。

然后，猛的掐住空气，慢慢上抬。

隔着十几米远的距离，江野望被未知的力量抬起，脚尖离开地面，他的身体冰冷得像一具死尸，眼神却炽热如骄阳。

江野望口中吐出古语：“熄灭。”

金色人形身上的光芒黯淡片刻，对方立刻抓住时机，挣开无形的束缚，三步并作两步，闪电般冲到艾薇的面前，握拳出击。

四肢修长的金人发出沙哑的声音，屈起食指，与拇指贴合：“有点意思。”

它忽然弹开食指。

砰！

酒馆的墙壁凹下完整的人形，掌纹分明，却又未完全击穿墙壁，绝大多数力量都冲进了江野望的身体。

新鲜的血液撒在地板上，他捂着胸口，咳得惊天动地，呼吸却越发微弱，像是下一秒就要死去似的。

金色人形走到江野望的跟前，抓着头发把他提起来，五指握拳，在其柔软的腹部又补了一击。

“残次品永远都是残次品。”

她如每个高高在上的帝国魔法师，自带嘲讽：“我还以为黑塔研究出了什么玩意儿，原来就是灵魂的缝合怪啊，还没有当初那个姓周的小孩有意思呢。”

江野望努力呼吸着，并不说话。

忽然，金色人形的声音转为死水般的平静：“我记得你，134年黑塔人体实验的受害者之一，我曾经把你从深不见底的塔底救起来，结果你现在又迫不及待地跳回去了，真是令我失望。”

江野望咳嗽了几声，艰难地说道：“抱歉，还有……谢谢。”

金人顿了顿，声音不变地说：“很遗憾，这次我不是来救你的。”

江野望无力地闭上眼睛，轻声道：“我知道，但是仍然很感谢您。”

过了一会儿，他感觉自己被放下来了，四肢摊平地躺在地上，有轻盈的脚步声渐渐接近，最终停在他的脑袋前。

在意识彻底混沌前，江野望叹息着睁开眼睛，看向艾薇洁白无瑕、没有表情的脸。

他还是充当起知心哥哥的角色，淡笑着说：“很不错，至少知道打不过就请外援了。”

艾薇蹲下来：“你快死了。”

江野望想要点点脑袋，但身体已经失去力量，他做不到，于是只能动动嘴巴：“很明显的事实。”

艾薇偏了偏头，眼里没有任何情绪：“温莎姐姐会怪我的，她一定会恨我。”

江野望笑起来，朝阳般灿烂：“不会的，像她那样善良的人只会怪自己……而且，她很快也会死。”

是啊，所有人都会死。

艾薇垂下眼眸，伸手抵住他的喉结：“这里有魔法，解除它。”

江野望被血液侵染的嘴唇颤了颤，艾薇觉得，他可能想问不是魔法师的她为什么能看穿他的魔法，但最后他却什么也没有问，只是让魔法构成的星光离开他的喉咙。

一瞬间，江野望的表情绷直了，难以言喻的痛苦神色出现在他的脸上，仿佛正在遭受千刀万剐。

艾薇呆了呆，扭头问正在抱臂看戏的金人：“金长老，这是怎么回事？”

金长老回答得很快，像是见惯了似的：“灵魂缝合的后遗症，血肉之躯会不断承受肢体撕裂的痛苦，所以他之前一直用魔法封闭了自己的痛觉。”

江野望沉重喘息着，艰难地笑道：“我也是……一个……胆小鬼……”

艾薇沉默片刻，缓缓说道：“小时候我经常会想想，师兄为什么像钢铁巨人一样不知疲惫，永远都没办法打倒——现在我知道了。”

江野望生理性地流出眼泪，滑过扬起的嘴角：“我、我怕疼……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艾薇不得不低头、低头、再低头，才能听见他到底在说什么。

“我……很……”

就在这个时候！

江野望右手屈起，金长老见机不对立刻削掉他的右手臂，然而他杀意潜伏的左手却已经攥着染血的匕首，刺向艾薇的额头。

艾薇仿佛早有预料，右手飞快地抓住匕首，迫使刀尖停留在离眉间两厘米远的空中，然后猛的甩开！

她掐住江野望的手臂，砰的按到地上，内部的暗伤被压迫，他的口中飚出喷泉般的血液。

刺啦。

血液喷吐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低不可闻的、金属绷直的声音，近在耳边响起。

艾薇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胸口一凉，剧烈的疼痛伴随着暗器溅起的血花爆开，在极短的时间内染红了她的视线。

扑通。

艾薇的心脏缓慢地跳动一下，像是还没反应过来，顺着衣襟流下的血液滴到了江野望的脸上。

果然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对他掉以轻心啊，就算只剩一口气，西装暴徒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杀死敌人。

艾薇的额角溅了两个人的血，一条充满少女心的金属链子贯穿心脏，绷着一条直线——从江野望的嘴到她的胸口，也许还穿过了心脏。

胸口的血液花朵般盛开着。

她低低地笑了起来：“师兄作弊，这根手链还是我送给你的呢……”

艾薇掐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松嘴，吐出那根贯穿心脏的链条的另一端，熟悉的金鱼挂饰从血里捞出来，附着一层妖异的光。

她慢慢扯出贯穿胸口的暗器，神色如常，只有手指在微微发颤，半晌，那要命的手链总算从血肉模糊的心脏里拔出来了。

金长老接过手链，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是等级很高的隐蔽秘法，所以我一直没有发现。”

她用魔法重新检测了江野望的身体，再三确认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法器或武器后，才允许艾薇靠近。

地上的江野望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漆黑的眼睛看着她，并无复杂的情绪，只有很纯粹的遗憾。

艾薇的脖子上浮现出墨绿的树纹，顺着血管往下，在胸膛处交织成柔和的绿色光芒，神奇的治愈之力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致命的伤口。

她仍然是冷静镇定的模样，刚才的生死危机似乎没有在她心底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冷血的简直不像是天生热情的因格曼人。

艾薇仿佛在做日常训练总结般冷静地说道：“虽然你三番五次、锲而不舍想要搞死我，但是我也得感谢你让我知道了什么叫死星海的待客之道，我相信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而且，你可比杰克皮特那两个演技不好的家伙要上道多了，我从你的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

“师兄——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你现在欠我两条半命，一条是我的，一条是你的，还有半条是温莎姐姐的。”

“你现在得好好想一想要给出怎样的线索才能让我满意，我才不会拔了温莎姐姐的输氧管。”

“不要觉得我不会这样做，就像你说的她迟早要死，早死晚死都是死，死在谁手里都一样，不如让她的死变得更有价值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