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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0 章 皇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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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亦佯作头疼,扶着额头挡住自己的眼睛,实则悄悄打量床榻边的布置和自己的衣着。越国与宋国以北邰山下的沅河为界限,国界线往北百里之遥便是沅州,所以她……

仿佛猜到她在想什么,许知贤悠悠道:“你昏睡了两天一夜。”

屋内暖烘烘的,床榻之上也格外暖和,应是烧了地龙,再看房间布置这般精致考究,被褥松软舒适,许亦心自己也被人换上了干净整洁的寝衣,结合这位堂兄此刻对她的温和态度,许知贤从前与召南应当感情不错。

只是他缘何出现在北越境内,又为何好巧不巧救了她……许亦心一个激灵。她昏睡了两天一夜,那尤硕明呢?

许亦心扑过去抓住他的胳膊:“皇兄!与我一起跌落悬崖的那人呢?我昏过去前,他还在我旁边的,皇兄你见着他没有?”

许知贤眉头微蹙着向后一仰,不紧不慢地将自己的胳膊从她手中抽出,站了起身退开几步,垂眸观赏她焦急担忧的模样,若有所思着。

“他长得很高,还浑身是伤,就倒在我边上,你见着他没——”

许知贤淡淡打断她:“召南。刚一醒来就只顾着打听他人的下落,全然没在意自己处于何种险境,这可不像你,你是谁?”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皇兄与我都七年未曾谋面了,又何必用旧日眼光看我?”狗东西休想诓她,老弟她都能糊弄,还怕他这个多年不见的堂兄?而且如今是她处于下风,如若他想拿捏她,那么她表现得越低智越无助,许知贤就越放心才对。

“再说了,有皇兄在,我哪里会处于险境,皇兄休要打岔,倒在我身边那位男子在哪里,我要去看看他——”

眼看她挣扎着要下床,许知贤眉头蹙得愈发紧了,冷冷望过去,见她三两下穿上了鞋,企图踏出床帏的范围来,谁知刚走两步,脚下一崴,重重跌在铺着厚厚绒毯的地上。

“啊呀!”

许亦心摔得龇牙咧嘴。

许知贤走过去蹲下,俯视着她,表情颇为玩味,“你若真是心儿,醒来第一件事应当是懊恼自己落入了我的手中,暗中分析情势,随后与我周璇再三寻找机会逃脱,而不是去担忧同伴是否得救。你自己腿伤还没好呢,何时变得如此舍己为人了?”

看来这位老哥对自己堂妹了解得比较透彻,不好糊弄……

许亦心爬起来,干脆席地而坐,叹了口气,痛心疾首道:“看来皇兄对我偏见颇深。”

许知贤笑了,“都是血泪教训啊,知贤怎敢忘记长公主联合朝臣血洗‘叛党’、屠杀手足的英姿呢?长公主为了自己,连亲兄弟都要赶尽杀绝,如今却罔顾自己的安危,跑去关爱一个敌国将军?这怎么说得通呢。”

许亦心瞬间抓住了重点:“你知道他的身份?!他在哪儿?”

“……”许知贤有一刹那的无语,“你告诉我你为何人,我便告诉你他在何处。”

许知贤一介原著中只提到过名字的酱油,她怕他个鬼,死不承认就对了。何况从书房过往信笺中的只言片语可以判断,她与这位堂兄感情还不错,现在他又救了她、还给她睡这样精致舒适的寝房,可见他对自己并没有什么恶感。

“你我从小一起长大,各自的长相与身体特征都烂熟于心,我是不是你皇妹,皇兄难道心里没数吗?”

“这可说不准。你身体是她,灵魂……可就不一定了。”

许亦心抱着自己的脚踝,尬笑了一声,“……什么灵魂,皇兄何时信奉此等怪力乱神之说了。”

“你不也十分推崇神鬼之说吗?哦,我忘了,”许知贤作恍然大悟状,“自从先皇驾崩后,你忽然就遣散了一大批太史局的官员,开始对神鬼之说深恶痛绝。为什么呢?”

她也想知道为什么啊!你们许宋皇室一群奇葩,她怎么知道召南对此事的态度为毛会反反复复啊。

许亦心腹诽着,心中明白以这位大哥的猴精样儿,想从他这儿得到尤硕明准确的消息是不太可能了。

但既然他们知道尤硕明的身份,定然也不敢伤害他,除非他们想挑起南魏与北越的战争,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因为北越刚和宋国交战没多久,民生尚未得到修养,定然不想此时起纷争,而宋国,作为南魏与北越之间的夹心饼干,这两国交战后肯定会牵连到它,所有无论许知贤站在哪一方,都不会动他。

想明白后,许亦心偏头对他露了一个和善的假笑,不理会他的询问,径自拖着伤腿站了起来,若无其事地回到了床榻上,转个身背对着他躺下了。

身后安静了好半晌,她感觉到有探寻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令她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憋了好一阵儿,终于听见一声轻缓的笑声,而后脚步动了,房门被推开,复又合上,门外是侍女的轻声应诺。

许知贤终于走了。

许亦心一骨碌爬起来,望了望门口守候的四个人影,一边确认她们没有要进来的迹象,一边迅速抓过床头的衣服胡乱套上,蹑手蹑脚挪到窗边,轻轻推开窗户——

寒风顷刻间灌入了房间,许亦心一手将毛领拉得盖过口鼻,一手抓住窗沿爬了上去,然而一双黑溜溜的眼睛骤然撞进她的视线,当场吓得她差点心脏病发作!

是守在窗下的一位圆脸侍女。

两人大眼瞪小眼,半晌,侍女转过身来,眨巴着圆眼睛笑道:“心儿姑娘睡醒了?”

许亦心尬笑一声,讪讪地钻了回去,又回到床上继续躺尸。

不一会儿,有大夫背着医箱来给她正骨,许亦心被治得鬼喊鬼叫,末了大夫还给她开了奇苦无比的方子,她一边喝一边吐,圆脸侍女小幺痛心疾首地看一眼地上浪费的药水,摇着头又去给她端了一碗。

她旁侧敲击想问尤硕明的下落,几个侍女全部面露茫然一问三不知,只说她们被调到这里来时,正是公子将她救回来的第二天。

本来公子只让大夫保住她的命即可,后来知她并无生命危险时,吩咐大夫不必为她治腿,没想到今日公子又改变了主意,命人去给她重新请了大夫。

她现在住的这个房间,正是公子的寝房。

许亦心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毕竟他能恰到好处地出现在沽阳陂崖下将她救了,还日夜兼程走水路将她带到了沅州,这事怎么看怎么诡异。但看他目前的种种关照,想必对他的堂妹还是有几分爱护之意的,竟然大方到将自己的房间让给了她。

——她想多了,许知贤当晚就将她从暖烘烘的床上赶了下来。

许亦心:“大哥你搞什么鬼???”

许知贤微笑:“就寝。看不出来吗?”

“你就寝干什么掀我被子?”

“此处是我的卧房。小鬼,你鸠占鹊巢这么久,忘了自己原来的所在了吗,嗯?”

一语双关。

许亦心愤怒中又夹带着一丝心虚,抱着自己的外衣下了床,咬牙纠正他:“我不是小鬼,我是你妹妹!”

“哪里来的山精鬼怪,也敢冒充我妹妹。”许知贤将她的鞋子踢到她脚下,“外间有个地铺,睡那里。别想逃,我听得见。”

……

几天后,许亦心已经被调养得生龙活虎,恢复了能上房揭瓦的灵活水平,和侍女们也打成了一片,确认了自己身为宋国长公主的身份并没有暴露。

许知贤给她编的身份是他遣往诏阳的细作,因身份暴露而被宋国追杀,被他及时接了回来。

而他现在是西郡王赵况的客卿,正住在王府,她此刻,就处于王府中的某一个房间。

也就是说,尤硕明可能也在王府。

许知贤给越人当客卿,当然不能吃干饭,不可能将时间耗在看管她上面,于是她找准了时机支开了身边的人,溜出了院子。

她猫在灯柱后面,悄悄探头瞥一眼门边的守卫。

居然还佩了剑……但她这几天已经打听清楚了,除了她那儿,府上只有这个院子进过大夫,尤硕明肯定在里面。

正门不行,正好爬墙进去,不惊动他人。

许亦心将袖子撸起来,打了个寒噤,搬来石头垫在下面,望一眼墙内伸出来的冬青树枝叶,想着正好抓着它的枝干跳下去,也好有个缓冲。

但当她爬上墙头后,才发现那枝干离墙壁有点远,她试探了老半天,感觉跳不过去,还是直接跳地上靠谱——

“阁下何人,为何鬼鬼祟祟翻|墙擅闯郡主宅院?”

许亦心被吓得脚下一个不稳,啊啊叫着跌了下去!

而底下那人,似乎也被她惊了一跳,她以为那人会冲过来接住她,谁知她余光看见那人飞速后退了几步,眼睁睁看她啪叽,摔在他面前。

许亦心摔出了经验,就势滚了一圈,倒没有受伤。

但她此刻快气炸了,咬牙切齿爬坐起来大骂道:“尤硕明!你眼瞎吗?你老婆掉下来了不晓得接一接?”

是的,她方才被吓了一跳,但也瞬间认出那个声音就是尤硕明,余光再看见他后退的动作,是他的身形,此刻再一看脸,是他。

还是那个老也接不住她的傻瓜。

他穿着越人的裘衣,脸上已经不见伤痕,身上没有包扎的痕迹,手臂戴了护腕,干净利落的一身蓝靛色装扮。

伤竟然全都好了?看来她在林子里给他上的药的确配得上s级的称号,不枉费她劳心劳力将他从河里捞出来。同理可得,老弟的伤是不是也快好了……

未等她继续想下去,几步开外的尤硕明摸了摸自己后颈,疑惑地道:“姑娘叫我什么?”

许亦心满头问号:“你叫我什么?”

他看她似乎脑子不好使,那么高摔下来不知道疼也不起身,满身狼狈,还学他纠结一个称呼,“姑娘还是先起来吧。”

许亦心沉默了片刻,向他伸出手:“扶我。”

那人仿佛一愣,尴尬地悄悄又退了一步,“男女授受不亲,姑娘还请自重——”

“姑姑姑姑姑你个头!我是你老婆!”许亦心暴躁了,“别跟我说你TMD失忆了?”

他眼皮几乎一跳,迟疑道:“我……”

但这边的动静早惊动了其他人,守卫们正向这边走来,侍女仆从正好在寻她,许知贤也恰到好处地出现了,笑眯眯地一边向她走来,一边道:“心儿,又在胡闹什么?”

许亦心仰头瞪他,却听见边上的尤硕明松了口气,仿佛看见了救星似地行了一礼:“许公子。”

许知贤点头:“赵护卫。”

许亦心脑子一轰:“你叫他什么?”

那人闻言,转而又对她行礼:“在下赵明,是文宣郡主的护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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