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陈情令]从君行·江澄bg」

第 15 章 第十一章·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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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学堂上了没两天就有些呆不住了,整日地听学上课,下学了回去还要看账本,一天天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再说,学堂里的内容许多我在清河就已经听过了——只是我跟哥哥学得看起来是有那么点不学无术,但肚子里还是有点墨水的。

在和哥哥相处的这几年里,他对我的影响非常深远——除了喜欢扇子和诗文,他逃学的功夫我也是学得彻底。

刚好那次先生说第二日上午他有事,叫我们在学堂里先自己温书背诗,下午去了要查。我想着他要查的《兰亭集序》和《赤壁赋》早先时候我都背过、学过了,就干脆带着锦儿出去玩一上午,等吃过了午饭再回去也不迟。

锦儿本还想拦我,但最终还是被我说服了——“你是想在学堂里听我念一早上书,还是想去外面看看搭放绣球的架子和江上练习划龙舟?”

在这样的抉择上,锦儿一般都会毫不犹豫地追随我的脚步——出去玩个痛快。

我们在镇子里转了一上午,见一些布市上已经有了姚柏年地界上特产的锦缎,也有不少人在买布制衣。我心里高兴,想着计策算是有成效的。于是,干脆在铺子上定了两套衣衫——一套是紫色的广袖,是给江晚吟的,这些天下来我还是觉得他穿广袖比较好看。另一套是水红色的齐胸襦裙,搭配一条大红色的纱质披帛,我想着自己没有什么很艳丽的衣服,刚好这布料舒服又漂亮,做一套也不算亏。

这一日我本来就起得晚,买了衣服又去江边看了个新鲜,没多久便到了午时。锦儿一边抱怨我起得晚、动作慢,一边给我遮着太阳,挑了一家小店进去吃饭——再没多久我就要回学堂了。

为了节省时间,我没再要开上间,而是要了饭菜和果子露,直接在大堂里落座。这时候正直中午时分,云梦的太阳毒辣至极,人们多入酒馆、饭店、茶棚之类的地方休息闲聊,等太阳偏西一些了再出去工作。

大厅里云集着各色的人,许多码头上的纤夫、艄公和小工都挤了进来,三五成群地堆在一起喝酒赌钱,再或说些云梦发生的新鲜事,闹哄哄一堂。这些日子上学堂,为了表示对其他人的尊重,我日日佩刀不离身——今日见到这样的场景才觉得带刀是非常对的决定,不论如何是个能够自保的东西。

中午吃饭喝酒的人多,菜上得也格外慢——过了好久才给我们上了两壶果子露并两样小菜,热菜和汤面一样都没有。可我看那些小二一个个忙得脚不沾地,连脸上的汗都来不及擦的样子,便又不好意思使劲催。只能坐在位子上,时不时夹两根笋丝送进嘴里,耳朵也开始偷偷听着隔壁桌几个汉子说些云梦发生的事。

我听他们从哪条河里的鱼最鲜美,说到哪家的姑娘最俊,再到哪一家的早点便宜些,又说某条船的老板最和善、另哪一个最刁钻刻薄,说来说去,说得我昏昏欲睡之时,说到了江晚吟身上。

“江晚吟”这三个字一出来,我便立刻没了瞌睡,支棱起了耳朵,专心致志地听着。

“诶,你们听说了吗?之前姚宗主因为私调税目的事情去莲花坞闹事,结果却被江晚吟给顶了回来。”

“嗨,这样的风言风语江湖上多了去了。姚宗主也是,不查实就去闹事,不怪人家要扫他出去。”

“其实吧,也不是江宗主亲自扫的——是他那个聂家的亲戚,聂思琰。那小姑娘好大的阵仗,听说三言两语就堵死了姚宗主的话,直接就叫人送客了!”

“哎呀呀!这样的姑娘,以后谁敢娶!”

“就是说啊!不过啊,这江晚吟也是,为了报复姚宗主竟然真的降了税!你们可都瞧见了,这几日来往云梦的商船多了几倍!听说姚宗主那里,不过几天就冷清了许多。以后这日子,可不知要怎么过了!”

“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江晚吟这人一向是冷心冷性,做事决绝,一点都不顾念昔日情分的!更何况,他同这姚宗主也没什么交情。”

听到这里,我捏着筷子的手一使劲,狠狠皱了一下眉头——江晚吟虽然说话是刻薄了点,但似乎也没有到冷心冷性的地步吧?再说了,他哪里不顾念昔日情分了?

“也是,和他一起长大的魏无羡都能毫不留情地赶出家门,姚宗主又算什么呢?!”

“就是的!我听说啊,射日之征的时候,全靠魏无羡扭转战局,不然的话仙门百家都要折在不夜天了!要我说,云梦江氏重建到现在能有这般名声,还不是靠一个魏无羡!”

“哎呀!要真是这么说,魏无羡可是江晚吟的恩人呐!”

“是啊!我还听说,江晚吟被温氏抓去的时候,还是魏无羡去救的他呢!你看看,受人之恩,却这样对待自己的恩人。你说说,江晚吟是个何等凉薄的人。”

“当真是让人寒心呐!”

这话一句句地落入我耳朵里,说的虽然不是我,却比那几句说我的更让我难过。

江晚吟他分明不是这样的人——

他何时何地都惦念着魏无羡,每隔十日都会亲自去一趟夷陵——为了保全魏无羡,为了保全江家的名声和地位费尽了心力。他朝乾夕惕处理政务,早起练剑还要教导弟子。他怕麻烦别人,不到迫不得已绝不开口,所有事情都亲力亲为。他做了那么多的努力,云梦江氏的弟子个都被他教得修为出众,哪里需要魏无羡来让莲花坞声名远扬。还有,他虽然嘴上刻薄,表面上行事让人难过,但背地里他把能做的都做了——像是怕人知道他对别人好一样。他演尽了了坏人的形象,硬是把一颗真心包得密不透风,生怕别人知道他付出了多少。

江晚吟,他明明是个很好的人。

“你们凭什么这么说江宗主?说人坏话总要讲凭据的!你们的证据在哪里?”

那一伙人放下手里的酒杯,转过头来看着我。其中一个人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脖颈,凶狠地

看着我说道:“小子,你哪儿冒出来的?我奉劝你,少管闲事。哥儿几个喝酒心情好,你现在跑还来得及。”

因着每日上学堂,我都是一身男装的打扮——圆领袍,六合靴,蹀躞带,银冠束发,腰间挎刀。那几个汉子喝多了酒,一时间没认出我是个女孩也是可能的。

另一个也跟着笑起来,“我说小白脸,你和那江晚吟是什么关系,如此替他说话!再说了,他这人天生傲慢骄矜,正眼看过谁?不过是仗着自己出生高些!我跟你说,你别在这儿给他出头,就算你有证据证明我们是错的,人家也不会谢谢你——只会觉得你多管闲事!”

“你胡说!他确实是高傲点,但从来没有看不起别人过——除非有些小人背地里议论、再或者做出些不好看的勾当。那只要是个心中有正道的人都会看不起!”

“你少在这里阴阳怪气地拐弯抹角骂人!”另一个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看你面生,口音也不像是云梦的人。爷可是生在云梦长在云梦的,知道的多了去了,用不着你在这儿说教!”

“他江晚吟有什么好?从前比不过魏无羡,现在比不过含光君!除了一张脸生得女气还有什么了不得?”

“再说了,他不招人待见大家又不是第一日知道——跟他娘一模一样,不招他爹待见!全世界都知道,他爹和江家大小姐,都偏疼魏无羡多些!你说自己人都如此,又何必指责我们这些旁人?!”

从小长在金麟台,我当然知道人心险恶、人言可畏,许多人面上是朋友、背地里却捅刀,恨不得把彼此咬下一块肉来。我从小就见多了,也习惯了,平日里碰见这样的,从来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就当没听见——世上苟且小人之多,若个个都要我来生气我来管,那怕是还没到二十岁就气绝而亡了。

道理我都懂,世故我也都明白——

可每每事情到了江晚吟身上,我就要冒傻气。

锦儿完全被这样的阵仗吓傻了,我也赶在她醒过来之前,弯下腰去一用力,硬是把一张摆满了饭菜的桌子掀飞起来,撞得那两个人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大堂里一下子骚动了起来,人们像是退潮一样地散开,在我们为中心之处留出一片圆形的空地——没有人上前劝和,大家都端着自己的饭菜,兴致勃勃又小心翼翼地看着。甚至连楼上包间里的人都跑了出来,趴在栏杆边伸着脖子,想要把这场闹剧一看究竟。

那一伙人先前被我这暴怒的举动镇住了,这才回过神来,忙去将那两个被桌子撞到的扶起来——我的确是修为不精,但不代表我一点不会。对上江晚吟他们这样的我自然是甘拜下风,但遇上身上没工夫的,我一个人打一两个也算是可以。可像这样四个人,还都是身强力壮的年轻男子,我心下确实有些发慌。

我其实很想反驳他们,我想说‘你们一个个都是睁眼瞎,全都是狗叫——嘴里没一句人话!江晚吟他很好!就是很好!’

可这话我说不出来,因为我发现,我对他的了解也仅仅止步于——江晚吟,他真的很好。我甚至拿不出一点证据来证明,他们所说的不对。

“我当真是奇怪,怎么这年头长得好看、修为高深也成了错!难不成一个个都像你们一样碌碌无为,只知道背后说人闲话才算‘英雄’吗?!我倒是不知道何时世道成了这样!再说了,江宗主他震慑自己地界内的小宗门有什么问题吗?更何况,姚宗主先前受过江家救命之恩,之后不仅不报,反而趁火打劫——我就问问你,别人打你耳光,难道你还要送人钱财吗?这人间险恶,谁是圣人!?就像我现在给你一耳光——”

说着,我上前一步,扬手狠狠给了那汉子一拳头——那一下我是用了十成十的力道,打得我自己的手骨都生疼。那汉子更不要说,硬生生被我打得掉下一颗门牙来,流了满嘴的血。

“难道你还会跪下来感谢我教你不要在背后说人闲话吗?!”

“不知死活的东西,你找死!”

“小姐小心!”

眼看着那拳头落下来,我也取下了腰间的羲和准备格挡。可锦儿就是个缺心眼的,没头没脑地窜出来挡在我前面——从前那么怕疼的女孩,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

我吓了一大跳,赶忙搂住她的腰把她往回带了些,又以羲和架住那汉子的手。羲和有灵,此时在刀鞘内已经发出了轻微的嗡鸣声,颤抖着想要出窍厮杀。

那汉子仗着比我高不少,居高临下地将全身力气都压在那条胳膊上。我也只能咬着牙,拼尽了力气挡住。可他看着我的眼神里除了凶狠恶毒,还多了几分猥琐和调戏之意——

“小姐?不想你竟是个女扮男装的!”

余光中,另几个也挽了袖子走过来。

“哪儿来的小妞儿,身子都没长开还在这儿逞威风?!”

“你这般为江晚吟说话,莫不是喜欢他?哎,要我说你快不要喜欢那种小白脸,跟我回去,今夜就叫你好好消受!”

听到这话,那几个笑得更大声了,像是在嘲讽我的无能和软弱。

“他说自己是个姑娘,但若不是岂不我们吃亏?老二你去瞧瞧,她衣服里遮着的是不是个女子?!”

事已至此,我知道想要不动刀地解决问题已经是不行了——

我握着羲和的手一使劲,将那汉子的拳头甩开。另一只手握住刀鞘,刷一下将羲和抽出来。羲和已然许久未曾出窍,此时刀灵被唤醒,刀柄处的玉石漾出流光,如血一样流淌在银色的刀身上,散发着殷红的血色勾勒出上古的太阳符文。

矮身躲过另一个向我飞扑而来的人,我一刀挥下将那桌子砍成了两节。而那两节坏掉的桌子受了刀风的震慑,向两旁飞去。围观的人们急忙散开,任那两节桌子一个撞碎在墙壁上,另一个飞出了门外。

我将锦儿护在身后,同样凶狠地盯着对面的几个人,冷声说道:“你们现在跑还来得及,若再有不敬之言,你们的脑袋和这桌子就是一样的下场。”

那几个汉子似也被我如此阵仗吓住了——或者说,他们更怕我的羲和。几个人站在那里,架着肩膀却再无人敢上前。

我原以为到此为止,谁想那人群中却有人发声,“小姑娘,这便是你有些不讲道理——别人讲别人的话,与你何干呢?再说,你动手在先,终究是不对的!”

我气得将刀狠狠往地上一掷,霎时间碎石飞溅,几条裂纹顺着刀刃的方向延伸开来。

“怎么就与我无关呢?!莫不是这世间再不能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再不能有见义勇为?再不能有人看不惯世间宵小?!”

事情闹得大了,那店主也跑了出来,见我们两方都剑拔弩张——他惹不起的样子,只能赶紧劝说。

“你们不要吵了,小店这生意都做不下去了!小姑娘,是你先动手的?哎呀!这又是为什么呢?!”

“不过是说了两句闲话——这江湖上说江晚吟的闲话还少吗?!这厮却是疯狗一样,听了就动手。”我没想到那汉子竟然恶人先告状,指着我就说了起来。

店主听了,立刻就倒向了他们那一边。“小姑娘,你这是为什么?!这江湖传言多了,茶闲饭后说说,谁也没说这犯法啊!你说是不是?!再说,我们这么些年在云梦,江家是什么情况我们多少了解一二,也并非空穴来风。”说到这儿,他目光一转,扫过我腰间的青玉佩——那是江晚吟之前送给我的聂氏家徽。“我瞧你腰间挂的是清河聂氏的符文,用得也是聂家的灵刀——看姑娘的刀雕纹精细、刀柄镶玉,想来身份高贵。姑娘,容我说一句,你既然是聂家人,又何必来蹚这片浑水呢?要我说,你便快快离去吧。”

一辈之间的恩怨我知道的不多,少有的那点还是秋痕曾经私下里告诉我的——莲花坞的内里究竟藏了多少秘密,我是不知道的。而这样的“秘密”又会给人落下多少口舌,让江晚吟心里有多么难过我确是可想而知。就算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有江湖上的耳风一刮,就成了天大的丑闻——更何况,是主君和主母不合,主君偏袒他人这样的事。

眼下来说,是我先动的手,可我站的位置也有道理帮江晚吟说上来两句话,有道理替他不平——可他们都不知道我是谁,他们只知道我是清河聂氏门下的人,但究竟何等地位却不清晰。但我也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自报身份,毕竟是我动手大的人,怎么说都有点伤了大哥的面子。不过细细想来,按照大哥的性格,应该会赞赏我出手惩戒宵小。

“店家好眼力——不仅认得我清河的家徽,还能从灵刀看出我身份不俗——果然同那几个不识好歹的门外汉不一样。”我抚着刀柄上圆润细腻的白玉翘了翘嘴角,“那店家应该也知道,聂氏近乎没有女修。而女修之中也没人用得起这样品级的灵刀——”

我看着店家的面色一变,笑得更大了,露出两排牙齿,

“那你们说——”

后半句被我咬紧嘴里没有说出来,只等众人回味过来。

“不想是聂姑娘光临——”

“喂!你怎么回事!?”那汉子显然对云梦之外的事情知之甚少,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还是不明白。“她一个小娘们是谁又如何?!她打了我兄弟,今日就要叫她偿还!”说着,不顾店家的阻拦,又要上前来。

我抬手将插在地上的刀拔起来,一挑胳膊叫刀尖指着那人的喉头——

“在下清河聂氏聂思琰,你若是有那个狗胆,你就上金麟台、去不净世找我表哥或大哥讨债!”

“我当是谁呢!”我自报家门他反而更加不屑,“你倒是还不如江晚吟,至少人家有亲娘教——不像你,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不仅如此,还克死了自己的爹娘。说什么姓聂,还不是交给别家养——两边不是,别到头来谁都不认你!”

这时候,我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只是在想,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是不是我,克死了爹娘?

可姨母和轩哥哥都说不是的,是我阿娘愿意用自己换我睁眼瞧瞧这世间万千。而阿爹走火入魔,只是因驾驭不了刀灵——这是聂家先祖都无法避免的结局。他们都说,不怪我。

可是,阿娘,你用性命换我来看的,就是这样的人间吗?

“你这等下贱之人也配说我们小姐!”

朦胧之中,我听见锦儿尖着嗓子喊叫。她青色的身影晃过我眼前,扑过去,又被打了回来,撞在我身上。

我精神恍惚,竟也跟着被撞飞出去,额角磕在一旁的桌子上。我疼得眼前发黑,闻到一股浓郁的铁锈气息在我周身散开。我伸手一摸,胸口流了一滩血——可那不是我的。

登时之间,我的眼前清明起来。只见锦儿靠在我身前,右边的脸颊红肿,嘴角流着血。眼见那几个人仍不肯罢休,我也不知哪里来的气力,骤然起身,一挥刀从那骂我的人的手臂上削下一块肉来。

鲜血飞溅的刹那之间,我施展从哥哥那里学来的法诀,设下一金丝罩将我和锦儿拢在其中,任外面的人如何也撕不开一个口子。我从腰间的锦囊里抽出一张传送符,将灵力凝聚于指尖,焚毁符咒,转眼间就来到了莲花坞外。

我们俩几乎是直直倒在地上,我垫在下面,锦儿倒在我胸口上。

午后的阳光晃得我睁不开眼,我听到了吵闹声,有急促的脚步声向我们这边来,身下的木板在颤抖着——

我费力地转过头去,只见几个穿着紫色校服的人跑过来——那是江晚吟的内门弟子,我都见过的。

还有叶淳,我瞧见她手里还提着个篮子——里面装着蜜枣,旁边有一个纸包,但有些松散了,里面的东西漏出来些许。我看着,像是豆沙。一旁的小船上还放着几大篓的糯米,不用想就是用来包粽子的。

突然间,我就哭了。

但好在,今日这架我打得不亏。

“聂姑娘!聂姑娘,这是怎么回事?!锦儿姑娘又是怎么了?!这如何弄得满身是血!?”

他们将我从地上扶起来,我搂着锦儿的肩膀,将她交到叶淳手里,想了想却不知该如何解释。最终只是说了一句,“去请大夫,照顾好她。”

说罢,站起来就跑了。

我不想他们看到我哭,也不想有人看到我如此狼狈的样子,更不想有人知道我在外生事打架还打输了。

我在莲花坞里像没头苍蝇一样地乱窜,一直跑到了后湖的码头,那里停泊着几只小船,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轻晃。

我跑过去,一刀砍了缆绳,脚一蹬岸,小船便晃晃悠悠地漂了出去。看着阳光落在翻动的湖水之上,我只觉得无限的悲哀——

我甚少质疑我的未来、质疑我的亲人,但这一刻我觉得格外孤独。

我想,至少那莽汉说对了一点,我现在彻底夹在了金家和聂家之间。若有一天两家争雄,我有何处可归呢?但我心里又告诉自己,大哥、姨母和轩哥哥都不会因为那些莫须有而疏远我,这些我原就无需考虑。只是,人言是这世界上最毒的毒药,它能在转瞬间、无形中侵蚀人的信仰和决心。

我知道我没必要担心——这只是我的不知所措。

小舟上连支船桨都没有,我只能顶着烈日坐在船板上,漫无目的地四处飘荡。这时候我胸前的血迹都已经被太阳晒得干透了,面颊上是沙沙地疼。

这一日我又是生气、又是着急,又是哭又是骂得闹腾累了,此时得了四下无人的安静,时不时还有一两缕清风送爽。我亦没有更多精力来催动灵力让船漂得更远些,于是我宽了腰带脱了外套,将外衣搭在两条船凳之间,为自己遮出一片阴凉。我缩着身子睡下,枕着自己的胳膊发呆。

我不愿再去想那汉子说的话,只当那些事都没发生过。现在,我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一会。想这世界上,任谁都找不到我,不知道我才好。

等我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水天相接之处被余晖染成了灿烂的金色。而我,置身于一片茂盛的荷叶荡之中,翠色的叶片盖过头顶,让我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四周是一片寂静,只有一旁的一只鸭子带着自己身后一群毛茸茸的嫩黄色小鸭崽,从我的小舟边上一扭一扭地游过去。

我想也是时候回去了,再晚点估计江晚吟又要生气了。反手回去摸传送符,可锦囊里除了几块碎银子是什么都没有。我脑子里一蒙,心跳骤然快了起来,背后也冒出了一身汗。

转念一想,这时候天快黑了,鸭子也要上岸,我跟着它们,没准就能回去了。想到这里,我赶紧调动全身的力气,催动今日消耗得不剩多少的灵力,十分费力地跟在小鸭子们身后。

不过多时,我就跟着那一群鸭子离开了荷叶荡。可一边是漫无边际的湖面,另一边是一眼望不到尽头荷叶。晚风送来了点点清凉,拂过那一片接天的荷叶。那一片碧浪翻涌着,成了墨色湖水上的另一片碧海。

那几只鸭子上了一处沙洲,上面长满了芦苇,连个岛都不算,根本不够给我当栖身之所。

我看着天边一点点沉没在碧海尽头的夕阳,心中陡然间生出一阵凄凉——

是否我就这样漂荡在这不知何处的湖上,也不再会有人来找我了?

这时候,我应当骂自己的——竟然被那样的人一句话就打垮了精神。可我就那么抱着膝盖坐在船上,看着夕阳一点点沉默下去,看着天色被蔓延的墨迹侵染。我像是在等谁,又像是在发呆。毕竟,我无人可等,但我又不想就这么被忘却。

一侧是被黑夜鲸吞前最后是光辉,一侧是在夜幕里初生的残月;一侧如金光闪闪的宝藏,一侧是寂静的沧海遗珠。

潮水上涌,推着我的小舟漂动,不知将栖何处。我靠着船板,看那被林立的荷叶剪碎的夕阳。

恍惚间,我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但我想,那应当是幻觉,如此无人的寂静之地,谁会来找我呢?

但很快,那个声音又响了一遍——我甚至从中听出了气急败坏的感觉。

我不自觉的起身,扶着小舟的前端,向远处张望着。

“聂思琰!”

那声音越来越近,无数的影子闪过我的脑海——

“聂思琰!”

我猛地站起身,动作剧烈到差点把我自己晃下船去。

我看见江晚吟站在一艘小船上,驾着天边最后的夕阳、乘着夏夜稚嫩的月光,拨开了那片拢人眼目的碧海,一点点地靠近。细小的波浪如同银鱼在他的船边翻涌跳跃,他的肩膀被描金似地勾勒着金边——

这便是我儿时看过的话本中驾着祥云、海浪的神明。

是我曾经在莲花坞中寻找过的“龙神之子”。

我在等的、在找的,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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