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昭也不再瞒涵山，现下四周就他们三人，光是画卷那事，她觉得就算加了罗涔和罗万万，靠他们三人也难以查出什么眉目，倒不如借浮名之手，看能不能得到更多眉目。

“那些铁箭不过是幌子，每一车下面都有一副画卷，总共五副，真正运送的货估计就是这个。”草昭挑眉，“可帮主刚刚并不说这些，你觉得是他也不知道货是什么，还是说对你有心隐瞒呢？”

浮名摇头：“他也不知道。”

“哦？你就这么有自信帮主不会对你起疑？”

“他对我起疑是早有的事，”浮名的语气有些无奈，但似乎没有半点难过，他又补充道：“刚刚帮主说这些货丢了便丢了，他根本就不在意这些货。”

“你又怎么知道他不是故意这样说的。”

浮名正色道：“因为这就是王多情的作风。”

草昭哑口无言，竟不知再要问些什么，哪知浮名说了句：“你们都以为王多情靠的是知府，是长安知府提携才走到江湖第一大帮。”

浮名这话到是让草昭整个脑子都运作了起来，她想起张汶的死，知府夫人一开始嚣张大闹，王多情的的确确都没有半点慌张，最后还把天凡帮和知府的关系撇得一干二净，怎么看也不像是传闻中那样。

“王多情本来就是个家里有矿的少爷，年轻的时候非要去少林寺习武，奈何他根本不是习武的料，偏偏是个虚荣的人，后来离开了少林寺，游走江湖时，召集了不少人马，弄了个天凡帮。”

“他本来就是个一个喜欢大家都供着他的人，但当了帮主满足不了他，他又靠着家里的关系，越做越大，慢慢变成了第一大帮。”

“没了长安知府，他照样坐得稳这个位置，因为这么多年，光是他的消息人际网就已经扩散得很大了。与其说是天凡帮靠知府，倒不如说是张汶借着天凡帮帮他姐姐坐稳夫人整个位置。”

草昭听完这些，沉默半响，心里想着浮名这样说他恩人似乎不太妥，浮名看出她的疑问，轻蔑一鄙：“他救我是一回事，他人品是另一回事。”

挺好挺好，浮名是个拎得清的人。

除去这些，整个事情反而更加摸不清头脑了，涵山见浮名走远，这才轻轻说：“他跟我们怎么说那么多，这一点都不像他。”

“草昭，我觉得整个事情都不太对劲。”

草昭没有去用晚膳，她躺在床上，觉得自己要再去探一探。

突然一阵异香，淡淡地在房间弥漫开来，有小东西在舔自己的脸，她以为是小六，刚往头顶一捞，反而捞到个温暖的大手，那手牢牢握紧她，一人冷冰冰的声音传来：“不是叫你喝姜汤？”

草昭心下一悦，忙坐起身来，借着窗外的月光看清了来人，才发现小二占据了自己的枕头，已经趴下了。

她压低声音道：“你怎么来了？”

“姜汤呢？”罗涔瞪着他。

“好啦我等等去问厨房。”草昭觉得罗涔的手很暖，便把另一只手伸到他面前，“这只也冷。”

罗涔不动，干脆把右手也松了：“你有病，我又不是你的取暖工具。”

草昭不满，干脆把小二抱在怀里，手往它肚皮下一伸，冻得小二喵呜一声跳到了罗涔的肩上。

“两个冷血的。”

“所以你来干嘛的？还没到五日呢。”

罗涔还未答她，就听到涵山在外面敲门：“草昭，你睡了吗？我带了些姜汤给你，我刚刚自己也喝了。”

草昭眼神示意罗涔躲起来，走去门口接了汤：“谢谢你呀涵山，我正准备睡呢？”

“你快喝了睡觉吧，我明日就要回府兵了，你自己小心些。”

关上门后，罗涔坐在了漆黑的屋子里牢牢盯着草昭，语气似乎有一些不善：“我不是说要你离中原人远点吗，才几天你就和这些人关系那么好？”

虽然知道罗涔心无恶意，但草昭觉得涵山是个可以信赖的人，乍一听罗涔这样说自己的朋友，也有些不开心，语气便没注意好分寸：“又不是全部人都是坏人，我自己分得清！”

罗涔似乎动了怒，站起身俯视着草昭，才几日不见，他看着她那对已经被辛婆婆易容过的黑瞳，却发现她根本没有变，自己教的叮嘱的，这个小孩分明都不当回事，那满眼的纯真，随意交付的信任，都让罗涔惊心。

“你迟早有一天被自己的单纯害死。”

又是这句话，草昭从进了中原之后，就听罗涔说过不止一次，他总爱以说教人的姿态告诉自己，没有什么人能信，对谁都要警惕小心，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好人，等等之类的，可是若是照罗涔说的，这样哪里还交得到真心朋友，这样下去自己也只会越来越累，担心身边的谁又有别的意图。

草昭将盛着姜汤的晚砰的一声放在桌上，鼻腔一哼，怒形于色：“随便你怎么说，我交朋友有我自己的方法，我也分得清谁能信谁不能！”

罗涔猛一抬手，草昭眼也不闭。

下巴被一双温暖的手捏紧得发疼，她丝毫不怕，正视着罗涔，却发现这人的眼神里第一次有她从未看过的情绪，罗涔也不说话，两人就这样眼神互瞪了一阵，就算下巴疼草昭也不叫，不知是在比谁更硬气。

“我会害你是吗，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你要我离中原人远点，可我怎么听那么多中原人说都认识你。你一边要我小心，那你在中原的故事又瞒了我多少，什么都不说，只会不停要我小心小心。”

“你不过大我四岁，又是用什么身份来对我说教，师兄吗？！师父都不会这样跟我说话。”

罗涔一愣，看了她片刻，脸色似乎突然失了血色，冷笑一声：“是，我没身份，你大可不听。”

他气得松了手，连声音一时都听不出是喜是忧：“我不过是你同门，对你来说屁都不是。”

草昭突然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过分了，罗涔这话怎么听怎么哀怨，可她一时拉不下脸，一屁股坐了下来，看着手旁的姜汤，心中五味杂陈。

枕头上小二和小六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撕打在一起，两只猫的出爪快得目不暇接，小二爪子长些，肉垫挥向小六，小六也不认输，朝着小二的脖子咬去，反而咬了一口毛，罗涔背对着床没看到，草昭倒是看得一清二楚。

小二最终取得了胜利，长长的爪子压着小六的头，正悠闲自在地舔着自己的另一只爪子。

草昭瞪了眼小六，心里暗骂这个不争气的猫。

她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屁股似乎长了什么东西，根本坐不住，罗涔跟无事人一样，脸上也没有半点生气了，两个就这样谁也不看谁坐在一起，空气弥漫着尴尬的味道。

“姜汤喝了。”

“我要睡了。”

两人同时开口，草昭汗颜，似乎还在赌气，站起身打算去睡觉，并不想听罗涔的话喝了汤。

刚没跨上一步，手就被罗涔拉住，力道太大她一时没站稳，往后一仰坐到了罗涔的腿上。

草昭仿佛屁股沾了火，蹭地一下又站起身，语气一恼：“不想喝。”

只听罗涔轻笑一声，也随着草昭站起身，把她僵硬的身体转了过来，松手端起姜汤捧到她面前：“喝了。”

“我不...”

话还未完，罗涔又轻轻抚上了她下巴，似乎察觉到了刚刚自己太用力，现在反而温柔万分，他小抿了口姜汤，低头往草昭面前凑，两人相隔不过一个食指的距离。

草昭只觉罗涔的手比刚刚要滚烫许多，可她也分不清是自己的脸烫还是罗涔的手烫了，好在房间没有点蜡烛，不然不用猜也知道，自己现在满面通红，连耳根都在发热。

她想往后退一步，离开罗涔整个危险的举动，结果腰被用力一捞，罗涔根本不让她后退。

虽然罗涔跟中原人学了些风流的动作，也时不时捏捏自己的腰和做上一些举动，但说到底，草昭从未也不敢往别的方向想过，只觉得罗涔本来就是个骚包的人，他这些举动也是本性所知，两人相处一直就像寻常师兄弟，她心中的罗涔恐怕一直当她是个小孩，是个男人。

可今晚的罗涔总觉得有哪里不同，她下意识地就想逃离这个被罗涔禁锢的空间。

罗涔的脸慢慢靠近，草昭心里突然想起有一次去中原执行任务，那个风流才子就是用这个动作把吃食送到了怀中女人的嘴里，罗涔现在，该不会是想用这个方法给自己喂姜汤吧。

她越想越慌，但腰被罗涔搂得紧紧的，根本连转身都做不到。

眼看罗涔的脸就要贴上自己了，她索性双眼一闭，豁出去了。

过了一阵，预想之中的感觉还没有到，她睁开眼，只看到罗涔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再接着把姜汤咽了下去。

她视线往下，看到罗涔喉结一动，猛地心也跟着一动了。

“好喝。”罗涔声音带着一丝魅惑，跟他本人的骚气完美融合一起，“你快喝了。”

罗涔整个人背着夜光，可草昭却觉得自己第一次可以把罗涔的整个人看得那么仔细清楚，他着实是好看的，却和自己那张西域的脸有些不同。

他的脸对草昭来说好像是一种蛊，在此刻种下，鬼使神差的，草昭踮脚往罗涔的嘴角轻轻吻去。

“好像真的挺好喝的。”

她以为给自己成功造了个台阶下，却在事后发现，这是挖了个更大的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