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长离有阻拦。

他仿佛漂浮在一旁的审视者, 微微眯起眼睛，餍足般品味和欣赏己一手促成的惨象。

而当闻岳扑到玉折渊面，居然发现己有扑空, 而是『摸』到了一具尚且温热的身体。

血『液』粘稠, 沾了满手, 他甚至能触『摸』到玉折渊湿漉漉的血衣, 沾满鲜血的长发、冰凉发青的手指……

这也是幻觉么？！

闻岳怔住了。

像是猜到闻岳的想法, 半空中倏地出现一人影，殷长离迈出一步, 显出身形。

“你有看错。”殷长离淡然道, “你面的，是玉折渊。”

闻岳嘴唇颤了颤, 心中忽然腾起一种恐怖的猜想。

下一刻, 像是为了证实他的猜测，殷长离伸出手, 虚虚一握, 掌心出现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

“为师很想念他，”殷长离提剑一步步近，“所以让他在噬魂鼎中, 将一切新经历了一遍。”

“……”

殷长离停在玉折渊身边，垂首静静地凝视他，恍惚间想到己当初留这孩子一命的缘由。

像是看一只小鸟, 在己手中羽翼渐丰，全心全意地信赖己, 又由己亲手扼喉折翼。

这只小鸟该怎么活下去呢？

“可我现在有后悔了。”殷长离叹息道。

他有理会一旁的闻岳，事实上，在噬魂鼎中, 所有人都是他的玩物，闻岳此刻连一动也动不了，只能睁眼睛，亲眼见证玉折渊死在他剑下。

“为师送你最后一程吧。”

殷长离手指略微一勾，长剑随他的心意高悬于玉折渊心脏上方，停顿一秒后，骤然刺了下去。

闻岳肝胆俱裂：“不——！！！”

司徒熠毫无灵力，对上通天教，手中长剑直接被挑飞了出去。

他赤手空拳，压根不是禅一他们的对手，除了狼狈躲闪，连回击都做不到。

一天教教徒看准时机对他拍出一掌，司徒熠无力抵抗，直接飞了出去，狠狠砸在山壁上。

“砰——！”

司徒熠被那一掌拍得嵌入石壁，喉头一甜，五脏六腑都倒了儿。

可等他咽下喉咙中上涌的鲜血，另一波攻击近在咫尺，禅一吩咐其他人围攻司徒熠，己举天罡杵，朝躲在一旁、毫无依仗的洛羽去。

司徒熠：“羽妹小心！！！”

洛羽置若罔闻，面对缓步来的禅一与高高举起的天罡杵，孤注一掷般从袖中掏出一短刀，仿佛以卵击石、蚍蜉撼树。

——这场景简直太诡异了。

司徒熠能看见但触碰不到洛羽，洛羽却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与此同时，两人都能见到禅一与天教教徒，同时承受来通天教的攻击。

可是，不说那些天教普通教徒，禅一不是被关在刑法洞中么？

他是被殷长离放出来了？还是眼一切都是殷长离『操』控的幻境？

司徒熠心中疑『惑』，现实却压根不给他理清思绪的机会。

天教教徒举起手中刀剑符箓，对司徒熠发起狂风骤雨般的攻击。

司徒熠左支右绌，压根避闪不及，仿佛砧板上的鱼面对上而下劈来的快刀，眨眼间衣衫残破，血如泉涌。

而另一边，禅一看向洛羽手中的小刀，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天罡杵如万钧雷霆，轰然砸下！

“羽妹！！！”

司徒熠都不知己哪来的力，竟然在最后关头冲破包围，顶刀光剑影，猛扑到洛羽身上！

他知道这样的做法很蠢——这“羽妹”有实体，很可能并非真人。

可身体和直觉却下意识作出反应，帮洛羽挡下了天罡杵的击。

“唔！”

天罡杵原本对准洛羽的头砸下，因司徒熠扑过来，被推开一角度，砸到了司徒熠的左臂。

司徒熠本已遍体鳞伤，方情急之下为救洛羽突破围，更是伤上加伤，早已是强弩之末。

这一下结结实实，几乎司徒熠砸昏了过去。

左臂剧痛，骨头瞬间粉碎了。

司徒熠两眼一黑，耳畔嗡鸣，哇地吐出一口血，鼻腔与耳朵也为罡风所扫，涌出殷红的血沫来。

有修为护体，此时此刻他就是堪比蝼蚁的凡人，哪怕面对普通天教修士，也毫无胜算，难逃一死。

司徒熠呼吸灼痛，满头是血，连视野都被染成一片鲜红。有一丝力，连话都说不出来，他还努力挤出凶恶的表情，挪动沉的身躯，挡在洛羽面，如同一只行到绝路还张牙舞爪的小猫。

……么可笑。

禅一顿了顿，面无表情地举起天罡杵，再次挥下！

司徒熠紧张地闭上眼睛，以为己就要交在这里了。

然而下一刻，背后冰冷的石壁却忽然被什么隔绝开来。

——他贴上了一具温热的躯体。

司徒熠豁然回头，见到了长后的洛羽！

“别怕，”十五六岁的洛羽子比他还高，凭空出现在他背后，左手环住司徒熠的腰，右手高高举起，仿佛不费吹灰之力般，撑住了砸下的天罡杵，“已死之人而已。”

司徒熠眼睛睁得比铜铃还，一开口，先己呛了满口血：“羽……羽妹？！”

“是我。”洛羽低头看他，“……事了。”

司徒熠抬头看看被洛羽轻而易举抵住的天罡杵，又环视周围群魔『乱』舞般的通天教教徒，惊诧地发觉，他们突然都不动了！

如同一场梦醒，云烟消散，魑魅魍魉被冥冥中的一只手抹去。举天罡杵的禅一、其他所通天教教徒，包括被酷刑折磨至死的黑衣人……全都逐渐虚化，雾一般消失在司徒熠眼。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司徒熠又惊喜又莫名不适应，还害怕面的一切是新的陷阱，于是挣扎了一下，弱弱地问：“……你真的是羽妹吗？”

洛羽：“……”

洛羽右手也搂住司徒熠，将脑袋埋在司徒熠肩窝里：“当然是。”

他们此刻的姿势其实很暧昧，洛羽环抱司徒熠，司徒熠整人都陷入他的怀抱，连身上的疼痛都忘记了，只能闻到周身充斥的洛羽身上淡淡的冷香。

仿若情人之间环抱低语。

只是不知为何，洛羽的怀抱有硬。司徒熠有纠结这问题，有晕晕地想，羽妹居然主动抱他了，也还是这样的姿势。

“羽妹……你好香啊。”

“嗯，”洛羽抱司徒熠，垂下目光，睫『毛』因眼的伤口与片的血迹微微颤抖，“你为何要冲上来？”

司徒熠：？

他想要扭头，却被洛羽强硬的摁住了。

“我问你，”洛羽维持此刻的姿势，声音僵硬而略微怪异，“有法力，知道己打不过，为何刚还要冲过来？”

“……”

“还有之，知道被挟持很危险，为何还要主动换我下去？”

“……”

“……你不怕死么？”

“额，”司徒熠不知洛羽为何突然这样问，老老实实回答道，“应该还是怕死的，我有想那么。”

脑袋越来越晕，疼痛再次席卷而来，一蚕食司徒熠的意识。他有思考，内心深处的想法说了出来：“说好了要保护你的。”

洛羽骤然收紧手臂。

司徒熠却不想那么快昏过去——毕竟他可是被羽妹抱呢，他要保持清醒！

于是偷偷掐了一下腿，继续晕晕乎乎地找话题：“对了，羽妹，刚那是怎么回事？禅一他们为何消失了？”

“是师尊的阵法。”洛羽顿了顿，轻声道，“师尊知道殷长离一定会回来，祭出噬魂鼎，让我们蹈覆辙，死在被他精心挑选出的‘过去’。”

“鼎中鼎，梦中梦。”洛羽道，“师尊被‘杀死’后，应该已经进入了另一层梦境。”

“所以禅一他们消失了，我们停留在梦境交错的罅隙中。”

司徒熠：“……”

司徒熠有懂。

他一脸疑『惑』，配上脏兮兮、被血污糊满的脸，看上去十分凄惨，像一只受伤的、可怜兮兮的小花猫。

洛羽眼神一暗，顿时不想和他再解释下去。

他心里有什么灼热而浓烈的东西翻滚起来，令洛羽心跳莫名加快，喉结上下滚动。

那是什么？

洛羽不太白，只知道己此时此刻，想做一恶劣的事，比如在己的东西上盖下一印记。

“阿熠。”洛羽静静地凝视司徒熠，片刻后开口，换了叫法，“你想不想要奖励？”

“……更一的。”洛羽哑嗓子补充。

司徒熠眼睛刷地一亮，如同猫咪闻到了鱼的味道——奖励？

还是更一的？！

以往他做对事让羽妹开心了，洛羽也会给他奖励，比如『摸』『摸』他的耳垂，刮刮他的鼻子，有的时候还会捏他的脸，力道不小，捏得他脸疼，心里却十分甜蜜。

那么更一的奖励是什么？

额头的亲吻么？

司徒熠随那么一想，脸颊和脖子都烧了起来！

什么都还有做，只是一句话而已，司徒熠又觉得己好了，疼痛奇迹般再度消失。

他脸颊发热，有不好意思地避开洛羽凝视的目光，心里暗搓搓想，受伤算什么？能拿到羽妹的奖励，让他干什么都行！

他的反应一丝不落的地落在洛羽眼中。

洛羽漂亮的眸子里起了一层薄雾，像是诱人深陷的漩涡。

他盯司徒熠，笑了笑，低头，碰上司徒熠的嘴唇。

柔软，带微甜的血腥。

洛羽无法控制的停了停，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流连不舍般慢慢离开，哑声道：“送你。”

“……！！！”

司徒熠原地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