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飞快，天气冷下来之后，晴子出门的次数就日益减少了，要不是考虑到诸伏景光作为健康的阳间人还是需要正常吃饭的话，她简直想像穿越前一样直接往屋里囤泡面，饼干零食之类的东西度日。

诸伏景光应该是度过了刚刚拿到代号最需要努力的那段时间，也没有先前那么忙了，偶尔还在家里待个好几天，陪晴子看看书聊聊天，还被督促着剃掉了胡茬，虽然时不时还是会因为连续工作几天而冒出一点，但注意到小姑娘仿佛对胡茬有很大怨念之后，他还是渐渐习惯了经常剃胡子。

不过相应地，他也带着晴子去把一头稍微有些参差不齐的乌黑长发剪了个可爱的齐刘海，再用之前在游乐园赢回来的猫咪发卡别起来，本来就容貌精致的女孩看上去更加令人无法抗拒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冬眠现象，晴子发觉自己越来越懒了，沉浸式教学时还好，一旦在现实世界开始看书，不一会儿眼皮就开始打架，哈欠连天，然后倒头睡觉。

“太怠惰了……”又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笔已经把那一页书画得花里胡哨的晴子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唉声叹气。

这时候青雾出现了，晴子看见了眼前一团绿松石色的云状物：“下午早！晴子！”

“……”晴子盯着那团云放空大脑躺下，“我产幻了吗，果然还是睡觉吧。”

“是我啊！是我！”青雾气得膨胀了一圈，“我是来给你送福利的。”

“什么福利？”晴子立刻坐了起来，学习可以不学，福利还是要要的，“新道具？”

“你之前不是说想学用枪呢？”青雾回答道，“因为你最近积累能量还挺快，我抽出了一点给你做了一个代管系统。”

“什么代管系统？”晴子懵。

“是类似医学教学的一个系统，你平时可以跟着学一学，紧急情况下可以直接让系统代管你的身体……”青雾解释道，“避免紧急情况发生。”

“那挺好。”晴子点点头，“用与谢野晶子的壳子的时候也可以代管吗？”

“可以。”青雾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又提醒道，“不过要注意啊，代管一次要消耗……大概你跟诸伏景光一起待一天收集的能量，期间只能进行简单指令的输入……我有空再继续改进！”

“不错，辛苦了。”晴子本来想戳戳那团云，却发现戳不到，“话说你这个样子是？”

“是我拟态出的形状！”青雾快乐极了，“可爱吧？”

“……虽然看不出一团云哪里可爱，但颜色还是不错的。”她喜欢绿松石的颜色，“不过，记得别随便出现。”

“！什么，我明明是为了让你能够看见我，不被我突然出现给吓到好吗？”青雾委屈巴巴，“不喜欢吗？”

“我觉得别人看见我身边突然出现一团云会吓到。”

“对，对哦……”青雾愣住，又苦恼了起来。还以为这样就可以正大光明地跟着晴子了，果然它还是太年轻。

“这些以后再说吧，我好困。”晴子打了个哈欠，“学不下去了，让我练练武。”

不可以怠惰！她要完成的任务还有很多，不是每个都可以像萩原研二的那样相对轻松解决的，武力值要能够确保才可以！

下雪了。

穿越前生活在南方的晴子并没有太多机会看见雪，所以当东京的第一场雪落下，她还是很高兴地裹上了厚厚的棉衣，跑出去看雪。

诸伏景光不在，这几天又出去出差，多半是什么长期任务，还刻意打电话来让她照顾好自己。

晴子就快乐地一个人跑出门去了。

地上的积雪并不算厚，不到能够堆雪人的地步，晴子就在地上蹦蹦跳跳踩出一个个脚印，如果让诸伏景光过来，肯定会惊讶于看到她如此幼稚的一面。

emm……这和心理年龄无关，南方人看到雪都这个反应，不能怪她幼稚。晴子在心里这么为自己辩解之后，便心安理得地幼稚了起来。

幼稚着幼稚着，晴子就无视了周围的声音，直到滴滴滴的雷达提示音吵到无法忽视，她才猛的反应过来，打开雷达一看。

妈耶，这是什么魔鬼处境！

就在自己后方不远处，松田阵平正在往这边走过来，旁边还有个很浅淡的小点，似乎是萩原研二。前面唯一的岔路口右边，贝尔摩德正在往前移动。

——这是无论如何都会三方撞上的样子！而且松田他们还穿着警服，估计是刚刚结束工作出去吃饭休息的。

现在怎么办？贝尔摩德只要走出来，就肯定会注意到自己，要么就掉头和爆处组对闯过，要么就……

身后的两位警察越走越近，晴子听见他们的对话声传来。

“怎么，你还在对当时那个女生念念不忘？”稍显低沉的声音一听就是来自松田阵平，“被你拒绝的小姑娘都伤心死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小阵平。”略带轻佻的，像念诗一样婉转的声音则是花花公子萩原研二，“那位天使小姐的身影已经深深地刻印在了我的心里，无论如何都无法抹去……”

晴子：……

你不会是在说我吧？

“但是快一年了，我们一直没有查出这个人的任何信息，萩。”松田阵平说道，“而且那么近距离接触到爆炸，除非她真的是你所说的天使，否则……”

“我知道，我知道，人类不可能活下来对吧？”萩原叹了口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有这种感觉——她一定还存在在这个世界的某处。”

“……哼。”松田阵平没答话。

“我有预感，一定会再见到她的。”萩原研二似乎已经打起了精神，“到那时候，我一定能认出她来！说不定真的是神明派来拯救我的天使呢？”

就在他们前面几米远的晴子：……

你也不要过来啊！

她毅然加快了脚步，直接拐进了贝尔摩德在的那个小巷子。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她也不要让萩原研二这个把敏锐的洞察力分析力和推理能力全部用在撩妹上的人看见自己！

宁愿去已经把自己记小本本的贝姐面前去刷存在感——

反正现在搭载了代管战斗系统，她一点都不虚。【自我安慰】

拐进小巷，就看见贝尔摩德缓步想她走来，仿佛只是一个普通路人一般。

晴子看着她，意外地发现她除了带着墨镜以外，居然保留着原本的容貌，并没有装上易容。

而且……在烟草和酒精味的覆盖下，有一丝夹杂着药味，淡淡的血腥味。

走近之后，晴子确认了，确实有受伤，于是停下脚步：“是你……”

贝尔摩德步伐一顿，隐藏在墨镜后的瞳孔微缩，“怎么认出来的？”

“我闻到了血腥味。”晴子避重就轻地回答，“而且你是我的病人，我能认出来。”

“你还挺厉害的啊。”贝尔摩德取下眼镜，微微一笑，“这么说，你也看出我的易容咯？”

“我没见过其他易容手法……”晴子抬起被冻得有些僵的手指，点了点脸颊回答道，“但是近距离看的话能发现不对——易容术很神奇，但也没法完全模拟精妙的人体肌肉结构，何况是面部肌肉，露出表情的话终究还是有区别，而且上次你的易容快要脱落了，所以我能认出你的易容手法。”这话半真半假，有区别是真的，但就算是她，也没法看得那么清楚，不过会这手法的都是主要角色，她打开雷达确实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样吗……”贝尔摩德也不甚在意，转而问到，“刚刚下了雪，你一个人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晴子又指了指地面：“我来踩雪。”

看着刚刚还说了一大堆不符合年龄的严肃话语的小姑娘突然表现出和同龄人一样的幼稚之后，贝尔摩德不禁失笑：“没想到你还会做这么可爱的事情。”

“我只是玩玩——倒是你，受伤了就不应该穿这么少在外面走。”晴子对大冬天还露大腿的某明星翻了个白眼，“好好休息才能养伤，不要因为免疫力低下而感冒。”

“我确实受伤了。”贝尔摩德莞尔，“你要帮我包扎吗？小医生~”

“我闻到了药味，如果已经包扎好了的话就没有必要。”晴子奇怪地打量了她一眼，“拆开重新包扎一点都不利于恢复。”

没有问。

什么都没有问。

不在乎为什么受伤，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也不在乎为什么喊她包扎。

这个女孩只关心“受伤了就不要穿这么少出来会感冒”“重新包扎不利于恢复”这样的事情。

“这就是你的理念吗？”贝尔摩德弯下腰，看着女孩，女孩退后了一步，看来也并非完全没有警惕性，“什么都不问，哪怕我是坏人也要关心我？”

“谁来评判好坏呢？”晴子冷静地看着贝尔摩德深邃如黑洞的眼眸，“我不知道，但人类就是会为了各种目的而自相残杀的生物，这一点我早就理解了。”

诸伏景光，降谷零，他们是坏人吗？

他们是公安，是守护这个国家的英雄，隐姓埋名，舍弃光明的身份，潜入黑暗之中，将生死置之度外地奋战在人们看不见的战场上，有时候就连死亡也静默无声，无人凭吊。

但为了潜入组织，为了获取组织的信任，做卧底的这些人，手上都不会太干净。他们杀过人，夺走过无辜的生命，他们也会将生命放上天平，权衡轻重。对于那些死去的无辜的人来说，他们毫无疑问，是坏人。

森鸥外是坏人吗？

对于与谢野晶子，对于那些在地狱里挣扎到堕落尽头的士兵，对于未来会死在Mafia争斗之中的人，会因为Mafia而失去重要之人的人来说，毫无疑问，是的。

但他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守护国家，守护横滨这座城市。为了守护城市，他甚至舍弃了心，因为他认为所谓战争，就是顾虑到心的那一方就会输的存在。

好人与坏人，又能如何评判呢？

对于那些几近疯狂的士兵来说，她不也是坏人吗？

“无论是救人的人还是杀人的人，都是人类而已，有的人做出选择，有的人甚至没得选。”她说道，“我只是想当一个救人的人，仅此而已。”

贝尔摩德看着她，沉默良久，然后摘下了自己搭在脖子上的围巾，轻轻给小姑娘围上，又拍了拍她的头：“脸都冻红了，别玩了，赶紧回家吧。”

“我才没有——”晴子嘟起嘴。

“如果……”贝尔摩德打断了她的话，“如果我以后再受伤的话，你会帮我包扎吗？”

“有伤口建议尽快处理。”晴子面无表情地回答，“我离专业医生的水平还差的远，非紧急情况请警慎就医。”

“噗……你这孩子还真是……”贝尔摩德又笑了起来，不知为何，晴子总觉得她的笑容像是阳光下的泡沫一般脆弱。

美好，剔透，但是一触即逝，连眼泪都会挥洒成看不见的水雾。

鬼使神差地，她再次开口了：“就算没有受伤，也可以来找我玩……”

见贝尔摩德一愣，她赶紧补救，却因为慌乱而语无伦次了起来：“但是，但是，我不能跟你玩太久！因为哥哥不让我和陌生人玩……也不能走太远……也，也不能带陌生人回家……”

说到最后，因为慌乱加上围巾的温度，晴子的小脸涨得通红，丢下一句“总之就是这样，我先走了！”就转身跑出了小巷。

看着女孩慌乱的模样，贝尔摩德停顿了片刻，又笑了起来，随后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后知后觉地发现今天露出笑容的次数未免有些过多。

真是的……被说了那样的话呢……

她心想道。

苏格兰那家伙可真是养了个好姑娘。

一路飞奔的晴子一直跑到连雷达都检测不到贝尔摩德都地方才停下，在角落里缩起身子碰住了发烫的脸颊。

为什么会说那种话啊啊啊啊——贝姐你不要过来啊，不要注意到景光啊，不要不要不要，假酒保佑真酒退散！

她狂挠了一会儿脑袋之后，才冷静了下来，把被揉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慢慢理顺。

“真是的，为什么露出那种表情啊……”她嘟囔道，“所以我才没办法……”

没办法对抗那种，如同迷路的孩子一般的眼神。

沉默片刻之后，她调出了道具商城，兑换了一个信号检查设备，在自己全身扫了一遍，确认没有窃听器，没有定位器之后，才安下心来，朝家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