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俊又惆怅了一会儿，就重新振作起来，抢着帮忙熬药做饭去了。

江家落脚的客栈，江师母也收拾行李准备做饭，看见行李里面，腊鱼肉和腊鸭子肉居然都吃完了。

笑着说：“你们倒是奇怪，以前不爱吃这个，啃咸菜一样，这十天的东西，这次怎么两天就吃完了？”

江大哥回禀：“倒不是我和爹吃的，我们路上和叶俊搭伙，全是他吃的。”

江师母脸色有些黑：“他吃点东西，我倒是不心疼。只是今天看他那样子，竟是把咱们老二当成跟班使唤的，就很后悔让老二去帮他。”

江秀才挥手：“先不啰嗦这个了，赶紧开火烧饭，再让老大老二默一回书。”

江大哥和江二哥很规矩地答应了，开始背书。

江秀才替两个儿子检查考箱，检查了一遍又一遍。

到第二天，江秀才带着两个儿子，雇了一辆马车，前往考棚，要提前熟悉一下考场的环境。

到这边又遇到许多同僚和学生，纷纷说着叶俊的闲话。

原来叶俊真地过来宾兴祠租下的免费客栈了，然而并不是为了免费吃住，是为了借钱而来。

住在这里的学生大多贫寒，那里有几个闲钱给他？

叶俊很灵活地许下了重重的利息，这才借走了差不多十多个大洋，都是铜板凑起来的。

现在官方的兑换价格，一个大洋换128个铜板，私下里兑换，大约是一个大洋换120个铜板。

叶俊甚至还借了两身书生长衫，然后扛着一袋子铜板走了。

这些闲话飘到江秀才耳边，他实在是顾不得细听，最要紧的还是府考，要抓紧最后的时间，和同僚们多说一些押题的思路。

同僚们纷纷都很悲观：“如今的考题，可真是难押对了，如今洋风入侵，洋货横行，三千年未见，异域广阔，那里能押得对那？”

虽然押不对题，朝廷的时政，他们倒是也议论许多。

山西那边去年办了山西大学堂，湖北那边办了湖北师范学堂，南京也办了两江师范学堂。

总之都是新派，一步一步压榨他们这些旧式官学秀才的空间。

江秀才听了，心下茫然，对两个儿子却还维持着严父严师威严，他反复叮嘱儿子：“不管他出什么洋学问，你知道的就说，不知道的，只管套用圣贤之书。”

半天时间，就把考场看下来了，下午又回了客栈继续背书。

到第二天，江秀才就将两个儿子正式送入考棚了。

虽然是童子试，规矩也是非常森严的，进去之后，三天不能出来。

所有的考生扛着行李书箱，鱼贯而入。

这些都是五人一组的联保名单，江秀才和同僚核对过，确定叶俊并没有下场之后，除了摇头叹息，别的也无能为力了。

同来的钱秀才和赵秀才，和叶俊打交道也多，只不过，官学里几百个学生，师长们最关心的还是那些有前程的学生，如果自甘堕落了，师长们也没有办法。

江秀才回去客栈，这才开始处理生意的事情。

江小月的目的，就是到各大洋行药行采办颜料。

江秀才不放心，这么大个松江府，一定要亲自跟着才行，其他都听女儿的，自己充当保镖。

早早吃过一餐午饭，父女两人租了一个马车，离开客栈不久，就见方塔市场上，有一片热闹，又是围了个好几层，恰好把路口给挡住了。

那个马车夫跳下马车往前探听了一会儿，又回来给临时的雇主汇报：“这边太挤了，卖人那！”

江小月这次来松江府，早有增加人手的打算，于是问道：“这边是人力市场吗？”

那个马车夫是个包打听，消息灵通，立刻说道：“这边不是人市，说起来也是造孽，是原本这个杂耍班子里一个小红姐，找到了她亲生父亲了，现在就要赎身回去。杂耍班子老板全靠她赚钱，那里肯放？直接要价1000个银洋，这那里有人出得起？现在把小红姐捆在大鼓上卖那！”

看客们纷纷起哄：“江边上现在停着蜀中过来的船，好水灵小姑娘才100个大银洋。你这怎么能卖人家的十倍？”

那杂耍老板：“我这是好货，别家怎么跟我比！”

看客们：“那也不能卖一千呀，那里有冤大头人买的。”

那个杂耍老板yin笑：“整卖不行，零卖却是可以的。”

江小月耳语江秀才，说了几句小红姐的故事。

父女两个，跳下了马车，挤进人群，果然看见小红姐被捆着。叶俊正在场中大喊大叫地撒泼，声音嘶哑：“一个杂耍老板而已？信不信我杀了你全家。”

那个杂耍老板的儿子，也是人高马大，走过去啪啪啪，甩了叶俊几个嘴巴子。

江秀才看得腿都软了。

“叶俊疯了吗？什么胆子敢惹这些野路子的人。”

江小月心中暗笑，叶俊还真是看不起这杂耍老板父子，毕竟这两个，就是被宁霜英几刀解决掉了，后来连个水花儿都没有翻起来。

江秀才又想冲上去救下叶俊，又觉得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正急地团团转之间。

江小月淡定说道：“先不要管他，这事我有办法。”

说完之后，就让马车夫绕了一大圈，离开这里，去逛洋人的洋货展览去了。

到了半下午再回来，果然围观人少了。

叶俊也跑去了宾兴祠的客栈，去找援助去了。

江小月趁机走近了那面大鼓，小逮儿正拿着一个浅口黑碗，给宁霜英喂水喝。

感觉到江小月的走近，宁霜英抬起眼来看她，嘴角带着些邪魅笑容。

江小月温柔一笑，开口说道：“我听说，三十六计，走为上策，现在已经父女团圆，也不知道这个地方，有什么值得耗下去的?”

宁霜英听了这话，表情颇为震惊。

江小月也不多说，转身走了。

等回到客栈，吃了晚饭，正要睡觉。

就听得外面吵闹，叶俊又来找江秀才商议问题。

现在这个时代，恰好人口是可以当做货物卖的，叶俊就是再着急，衙门也不受理他的请求。

江秀才又是头疼，又是嫌弃。

到第二天，一早又有新的消息传来。

小红姐和丁半仙都跑了，不光如此，还拐带了杂耍班子的大部分成员。

那个丁半仙伤了骨头，跑掉已经很稀奇了。

更震惊的是，这父女两个运输能力惊人，竟然把杂耍班子财货全部运走了，就连那面大鼓也都运走了。

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搬的。

只剩下那杂耍班子老板和他儿子，被五花大绑塞了嘴巴，仍在空房子里。

江小月暗暗好笑：“这对父女，可真是身手不凡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