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处江南，松江城一般是不下雪的，往常只是在一年冬季里最冷的几天，掉一些冰粒子一样的混合物。

今年一反常态，飘飘扬扬地，雪积起来，竟然有三寸厚了。

空气戚戚冷冷地。

叶俊还是很疼爱妹妹的，专门买了一个丫头，给她陪读，每日接送都用一顶福建制式的两人抬小轿子。

江小妹听她哥哥的主意，出手也大方，经常请相好的女同学吃一份汉堡包，这样就是大家眼中的有钱人了，跟几个商户家的小姐关系很好。

小黑九差了许多，她长得黑，总是背着一只很重的宽带儿斜跨书包，上学下学，也都是和乡邻的平民女同学们结伴走路。

只不过，下雪的那几天，江记照相馆的伙计，会赶着马车顺路载她一次。

现代教育制度还是很公平的，黑九因为读书好，升了班长，经常在课后，拿一根教鞭，监督同学们背书。

叶小妹手心吃过几次打。

下雪的几天，黑九又组织了同学们照相，单照合照都有，既给江记照相馆拉了生意，又在同学们中添了威望，同学们都觉得她有几分才干。

江师母听伙计说了，也忍不住笑：“想不到黑九你还有这样的本事，竟然是把几年的读书钱都赚出来了。”

黑九黑脸娇羞：“那我就多读几年，读书多了，才能配得上做小姐的丫头。”

最近江秀才盘点家务，打算着再给女儿添几个随身使唤人了。

小黑九危机感很重，只能学习上格外费心。www.九九^九)xs(.co^m

江师母点头赞同：“聪明会读书固然好，江家最看重的，还是忠心二字。”

听了这话，小黑九胸脯挺得老高，她自信绝对是一等忠心的丫头。

天下雪这几天，江秀才更是天天出门，带着儿子们参加诗会酒会。

江师母忙着盘点年节的礼单，又笑着说：“行，去把你小姐叫来吧。”

江小月在新房子里，有一个独立的实验室，不和闺房连着。

任何人都不准进来的，除了心腹小黑九。

小黑九得了江师母的吩咐，连忙跑来实验室，先是敲门得了许可，这才进来。

只见三排高低木头柜台，排列了许多试验用品。

都是以前小姐交代过的，只是名称很难记。

铁片、碳棒、盐溶液、反应槽、导线、灵敏表等等，少说也有几百种。

江小月站在一排玻璃试管和烧杯后面，一双乌黑清澈的眼睛看向小黑妞，示意她说话。

小黑九连忙行礼，说了江师母的要求。

江小月让她稍等一下，略作收拾，才锁了实验室的门，往正房行去。

一进堂屋的门，江师母先是抓了女儿的手，嫌弃手冷，责备她为什么穿得这么少。

紧接着，又夸奖黑九为家里拉了大笔生意。

又开始抱怨女儿：“年节的礼单，也不帮我参谋就算了，怎么人家进士家的小姐请你，你也不去？”

“没有时间！”江小月在母亲身边坐了下来，帮忙看着礼单。

江师母很关心女儿的凉手，一边吩咐倒热茶，一边亲自拿了一个套袖给她戴上。

江小月笑着问：“爹看过没有？”

江师母微微皱着眉头：“他也没什么话说。”

今年的礼单确实有些发愁，江家是刚搬来松江城住，新认识了不少有分量的官宦之家。肯定不能按照以前仙女镇的老例子办了。

再有一样，江秀才夫妻日子其实过得很苦，以前家中基本没有什么家当。

各种新时兴的洋货，都舍不得买。

松江府的高档东西，其实他们没啥见识。

以前江家的理财手段，勉强算先进的，不像别人家一般，置办享用的家当，也不是地主老财一样买房置地，或者挖坑埋银子。

江家的钱，大多数都存到了本地钱庄，换成了钱票子，每年有五分利息。

除此之外，江秀才手里可用的钱很少，如今排场大了，自然早就花用完了。

现在主要靠着染布和照相的生意，这两庄生意得来的钱。

花大笔钱，江家一定都会征求女儿小月的意见。

现在家里好几本账，家用账、科举交际的账、还有生意的账。

弄到最后，事事都要江小月的意见了。

这并不是江秀才和江师母谦虚，而是江小月的意见太有用了。

这次看到母亲为难成这个样子。

江小月笑着说：“其实这次呀，黑九做得就很好。可见松江城想要照彩色照片的人可多了去了，我们不用一直等生意上门。我看，我们干脆印一些照相票子，当做节礼送出去。”

江师母一脸茫然：“什么照相票子？”

“和钱庄的票子倒是有点像。”江小月喝了一口茶，慢慢给江师母细说。

其实也很简单，就是印刷一些照相票子，每张票，对应一个照相以及洗印机会。

然后当做年礼，一次送一两百张给那些进士家。

这样又新鲜又时髦，还看起来很贵，值得一两百块，其实本钱很小。

江师母听得很出神，嘴巴都合不上了。

“那这也太好了，也给周翰林家送一些？”

她更在意和发愁怎么给周家送礼。

江小月笑着摇头：“妈妈你想什么那，他们家也开着照相馆。”

江师母也恍然大悟地笑了。

江小月又补充了一句：“对周家也不用太担心，我自有一样东西，不光能得周家的喜欢，到时候还能赚他一笔那。”

江师母知道女儿聪明主意很多，放下心里来。

到晚上，给江秀才一说。

江秀才也是拍手称好。

于是江记照相馆的照相票子很快就发行出来。

又是年节下，等这新奇礼物一送出去，大受欢迎，那几个进士，都发给了自己亲戚或者下人。

一时间江记照相馆的生意翻了十倍。

而且还不止如此，又有许多人来问，直接购买照相票子节日送人的。

江记照相馆就在年前大赚了一笔。

叶俊也很快听说了这事情，他有些恍然地一拍脑袋，这个主意自己早就该想出来才好，倒让江二哥这个穿越老乡抢先了。

于是连忙也发行了一批汉堡票、奶茶票。果然也是很受欢迎。

聂宝珍天生就有打算盘算账的天赋和习惯，不过这次因为年节和各种富家官宦太太交际，竟然耽误了不少看账。

叶俊趁机抓钱又抓权，他觉得自己已经开始雄起了。

很碰巧，他就得了一个机会，和江小月撞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