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能叫策论？马屁gu都被他拍肿了吧。”

这话说的老朱当下老脸通红。

这瓜娃儿咋说话这么不留情面。

侧身过去，这位千古帝王竟然还有几分扭捏。

“你娃子口气这般大，那你说说，当今天下之形式。”

“我看啊，你还说的不一定有他好呢。”

朱允熥一把这这策论扔在地上，狠狠啐上一口。

“我呸！要论拍马屁我肯定不如他。”

“这拍马屁的功夫都出神入化了。”

老朱有些许难堪，一把把推着朱允熥，急声催促道。

“别扯犊子了，跟咱说说，你对现如今大明山河的看法。”

“想我说？可以啊。”

朱允熥一脸奸笑着，这老头子把自己讹上了，自己肯定走不远。

既然老头子是内阁首辅，那肯定也比一般人有钱吧。

先去搓一顿好的，再买间院子，一直住茅草屋总不是个事。

自己这个羸弱的身体，也受不了日久风寒。先安置下来，再为以后做打算。

“去城里吃顿好的，咱边吃边说？”

没等朱允熥话出口，老朱倒抢了先。

要不是说是隔代亲呢，爷孙俩个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往应天府外城【南京】里去。

应天府的官道修的还算不错，也算康庄大道。俩边绿树成荫，竟然还别有一番风味。

临近官道的小路上已经有了不少小商小贩。

不过在城外叫卖的，大多都是一些不上档次廉价农产品。

甘薯鸡蛋什么的，十文钱就能买一框，物价极低。

可就算这价格，过路的农人都要嫌价格高，还要砍去个一俩文。

“小郎君，自家养的土鸡蛋，您买俩个尝尝？”

“小郎君，我家这地瓜成色极佳的，您看看？”

“小郎君……”

穿着还算得体的爷孙二人，一下子就成了这城外集市的焦点。

一个个小贩紧忙吆喝，心里期盼着能把手里东西卖个好价钱。

“官爷爷，您行行好，把这女儿家买的吧。”

“您看看，这娃儿长得多水灵，她吃的不多的，只要十文钱……”

一个小贩把自己怀中五六岁的女儿推过来，顺手擦一擦这孩子脸上泪痕。

努力想把这小女孩收拾的更亮堂一些，好被人看上。

看到其他的，老朱脸上表情还算平常。

可看到这卖儿女的，他心中一股子哑火再也绷不住了。

“狗日地！这么好的世道，你咋还卖女儿？”

“你这个当爹的，心都被狗吃了？”

指着这小贩，老朱一通子怒火全然蓬勃而出。

他刚刚死了儿子，心里就不舒服。

这人女儿好端端的，他却要卖！老朱哪能不生气？

再说，只有昏君当道，百姓活不下去才卖儿卖女。

这是个什么意思？这不是打他的脸吗！

老朱的暴怒可把这男人给吓坏了，哆嗦着跪在地上，把那娃娃也一并按倒。

“官人恕罪！官人恕罪呐！”

小女孩也被吓坏了，俩只小眼睛红红的，抓着老朱靴子哭喊起来。

“爷爷~您别骂我爹爹，我爹爹对妮儿好的很。”

“好个屁！他要卖你，你知道吗？”

老朱一把抱起这孩子，用自己袖子给这女娃擦着眼泪。

他年纪大了，最是看不得这些。

这女娃娃怯生生在老朱怀里，也不敢挣扎，只是小声呜咽着。

“妮儿知道。”

“可爹爹说，如果妮儿卖不出去，就要被压到云南当劳役。”

“妮儿身子弱，去了那偏远地方，是要死的……”

老朱眼中怒火有了些许平息，不过依旧是怒瞪着男人。

“说，是咋回事？”

男人跪在地上，啪叽啪叽就落起泪来。

都说男儿不流泪，那是未到伤心处！哽咽着，男人讲起自己的往事。

“回官爷，小人家在山东。”

“俩个月前发了洪水，家里庄稼全被被冲没了。”

“一路上逃难，内人被山贼给抢了去。

俺幺儿染了伤寒，死在半路上。”

“老母亲得了疟疾，实……实在没钱买药，也……”

男人话说到一半，老朱眼神就已经柔软了许多。他最是知道百姓穷苦，最也懂得感同身受。

这是个苦命人！

苦命人呐！

“那……那你也不应卖女儿啊。”

男人却只是摇头，提起伤心事，他反倒哭的一发不可收拾了。

“好不容易到了应天府，小人想着谋个差事。”

“可小人是逃难过来的，没有户籍。”

“府衙大人说，没有户籍就算流民，统一要送到云南当劳役。”

男人啃吧着，看向自己唯一的亲人。“俺也不想卖女儿，可……她还这么小，怎么去的了云南啊。”

泪水彻底决堤，男人把这些天的辛劳大哭一通。

他没办法，他是在没办法啊。

老朱低下头，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过。

他看不得百姓受苦，恍然间有些失神，嘴里喃喃着。

“怪咱！怪咱呐！”

把怀中女娃娃放下，老朱在自己怀里摸索起来。

可摸遍了全身上下，他也没找到半两银子。

他是皇帝，早已经用不着那些俗物。

看向朱允熥，可这小子是皇孙，平日也用不着银子。

把自己身上的外件脱下，老朱一把塞在男人手里。

“去城里当了吧，今天吃顿好的，别饿着孩子。”

“别谢咱，咱听不了那个字。”

男人坐在地上，死死抓着那件衣裳彻底大哭起来。

比刚才更彻底，更夸张。

久经绝望，只要一点点希望的火苗，就足以让他崩溃。

老朱转身离开了，心底想起了朱允炆那篇策论。

“天下升平，四海和睦……”

“呵呵……”

“娃子，你说的对。那策论真是写的狗屁不是！”

“狗屁不是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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