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那是个白雪皑皑的山区，不仅人烟稀薄，能在野外找到的食物还少。说来奇怪，我们一路走来，这条护送路线从墨湘城到终点霞光竹林，四个地点分别对应着四季的景象。

墨湘城——夏蝉。

百里枫桥——秋枫。

北境寒江——冬雪。

霞光竹林——春竹。

从起点走到终点，仿佛在走向一年四季的变化，冥冥中我感到师父制定的路线仿佛象征着某种特别的含义，究竟是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

当我们越靠近北境寒江时，气温越变得更低了，我们身上的衣服完全不能御寒。欧阳香香冷得把脖子缩了起来，还时不时打着喷嚏，眼看就要感冒，于是我只好将自己身上的外衣披在她身上；阿依娜虽然保持着矜持没有做出那么难看的动作，但她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为了穿过北境寒江抵达终点，我们在十里外的小镇落脚，买了御寒的大氅衣，领口、袖口上织着动物的毛绒绒的皮毛，外加一件厚厚的披风，每个人都裹得像个粽子一样。

准备好了物资后，我们隔天离开小镇，朝北境寒江而去。大约走了一个时辰后，天上便开始飘起小雨。在这寒冷的区域被雨淋湿可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我却忘了给她们准备伞，于是我只好拿出聚魂伞遮雨。这把伞是用来收魂的，我却拿来挡雨，希望寂幽影会不会生气。

我们三人仅有一把伞，无奈之下只好三人挤在伞下，我在中间撑伞，她们分别在两边肩膀贴着我的左右肩，有她们陪伴，这段顶着风寒的路变得没有那么艰难。

欧阳香香直接抱着我的手臂，把它贴在胸脯上，我不敢乱动。她严厉的目光一直在我与阿依娜之间切换，像是监考的老师，随时谨防着我对阿依娜动手动脚。

不过我作弊手段那么高明，怎会被她发现呢？对吧。我靠着阿依娜那边的手偷偷在她玉手上挑逗，她红着脸又羞又愤，又不敢吭声，只好低着头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有时候逗逗她，也不失为一件趣事。

渐渐地，雨水变成了飘雪，树枝挂上了冰锥，看起来像是它在流鼻涕。脚下的路凝结了一层冰，一个不慎就很容易滑倒。欧阳香香走路不看路，光看我和阿依娜去了，于是她滑倒了好几次，好在她都挽住了我的手臂，否则她的门牙又要少了一颗。

当我们真正进入北境寒江区域时，大雪纷飞，路上积了厚厚一层雪，我们脚踩在雪地上发出沙沙声响，每走一步便留下一个脚印。我也可以不必在撑伞了。

我带着她们走到一颗树下，她们很疑惑为什么我要在这停下。我坏笑一声，一脚踹在树干上，然后闪身就跑！

树上厚厚的积雪被我一脚抖落，啪啪地砸到她们脑袋上，给她们做了一顶白雪帽子。

“好呀！你坏！”欧阳香香拍掉脑袋上的雪，随后弯下腰拾起雪块，朝我砸过来。我也弯下腰，将雪拍成一个雪球，朝她一甩！

武技——雪球炸弹！

我忘了自己的准头永远是偏离目标的。

啪！

雪球没打到欧阳香香身上，倒是糊了阿依娜一脸！

把欧阳香香逗得咯咯笑了起来，每当她这么肆无忌惮的笑时，她都露出了嘴里的缺牙。

“月...师兄你......”阿依娜擦掉脸上的雪，柳眉一凝，也拾起雪球加入我们打雪仗的游戏中。她们两个似乎达成了共识，结盟起来二打一，我在她们密集的火力下连连败退。

一段欢声笑语的小插曲后，我们身上都沾上了不少的雪，不过我们都乐在其中。我们在附近扎了营，搭了帐篷生了火，我拿出小镇上买的锅碗与食材，炖了一锅萝卜母鸡汤给她们暖暖胃。

鸡汤里有两个鸡腿，当然只能让给她们吃。我夹起鸡腿放在欧阳香香碗里，可是我不知道该如何在她眼皮下把最后一个鸡腿夹给阿依娜。按照阿依娜的性格，她不太会自觉地吃鸡腿。

“段郎，从前没见过你还会烹饪呀，没想到这么好吃。”欧阳香香把空碗递给我。

我接过她的空碗，重新给她盛满鸡汤，“我在这百年间学会的。”我把鸡汤递给她，“当心烫。”

阿依娜的碗也空了，在她诧异的目光下，我迅速夺过她的碗，盛上鸡汤，终于有机会把鸡腿勺到她碗里了。

“你还没告诉我，这百年你去了哪里？为何那么久才来找我。”欧阳香香捧着碗，吹开腾腾的热气。

“我想来，但我来不了，”我把早就准备好的对白说出来，“我身受重伤，经脉寸断，五脏俱损，几乎沦为废人。我一直躺在石棺中休眠治疗，当我醒来时，已经过去很久了。损失了太多的修为......”总之我把这个凭空捏造的故事说得特别凄惨。

“我好心疼。”欧阳香香的抿着嘴，声音有些颤抖。

“唉”我重重一叹，不是为我自己编的故事叹息，而是为自己无奈的谎言叹息。

“我发现你有些不一样了。”欧阳香香含情脉脉看着我，目光一直在打量着。

我心虚地捧着碗喝汤，手在抖，不是冷，而是慌，“哪里不一样？”我问。

“以前的你总是独来独往，心高气傲，嫉恶如仇，不会照顾我。”

“那现在呢？”

“现在的你......变得柔和了许多，没以前那么难以接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就是感觉不一样了。”欧阳香香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爱意浓浓。

“是吗？”我没敢看她，只好望着升腾地火苗，“人都是会变的，没有什么东西是一成不变。”

“可我没变呀，嘻嘻！”她挪到我身边，脑袋靠在我肩上，“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一直爱你。你知道吗？只要待在你身边，我什么都不怕，因为你不会让任何人欺负我的。”

我一句话也没说，心情十分复杂，呆呆望着火苗出神。

泪水在阿依娜眼中打转，她一直看着碗里的汤，也不知再想什么。想必她和我的心情是一样的吧？

我真的不忍心再继续欺骗欧阳香香，她这份纯洁的感情中被我塞了太多的谎言，她此刻幸福都是被弱不禁风的谎言支撑起来的。

“香香，我有句话想跟你说。”我重重吐了一口气，打算向她坦白。

“嗯，段郎说吧。”她的声音沉浸在无与伦比的美好中。

“其实我......”我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她的魂魄很虚弱，我担心真相会成为一个重创，把此刻她沉浸的虚伪世界给击碎，那么她会再度昏迷，而且再也醒不来。

我不能说。

绝对不能说！

“你要告诉我什么？”欧阳香香问。

“其实......”我只好用谎言来包裹住这残酷的真相，“其实我在你的汤里放了小虫子。”我尽力去挤出笑容，让这骗人的话显得更真实。

“你！”欧阳香香气嘟嘟地掐着我手臂，片刻后她望向远方，“段郎，你还记得这里吗？”

“啊？”我眉头一皱，这里难道又有段师兄与她的爱情记忆？“想重温一下吗？”

“好呀好呀！”

“师妹，麻烦你了。”我朝阿依娜道。

阿依娜揉揉眼，施法激活记忆之球上的阵法

画面渐渐呈现在记忆之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