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第二节语文课结束后，我给夏雷打电话。

“雷子，在不在办公室？”

“我在卷烟厂谈业务。”

“啥时回办公室？”

“说不准，你啥事？”

“找你帮个忙。”

“不能在电话里说吗？”

“嗯，最好见面说。你回办公室给我打电话，我过去找你。”

“那你11点半过来，我差不多该回办公室了，正好一起吃饭。”

放下电话，我把马晓亮一早交来的保证书复印了两份，交给政教处和校办公室各一份，然后把还没有批改完的几份作业拿出来批改。

改完作业，我觉得还是该和马晓亮的家人通一个电话，把马晓亮老是逃课的原因告诉他们，好让他们想想办法。我拨通了马晓亮父亲的电话，听了我的话，他表示也很惊讶，检讨自己只顾挣钱了，以后两口子要多回家看看孩子。

11点的时候，我估计时间差不多了，就下楼开车去找夏雷。夏雷还没回来。他手下的人认识我，给我开了办公室的门，端来一杯热茶，让我等着。我照旧打开手机看《红楼梦》。

快十二点的时候，夏雷才踏进办公室。

“谈什么业务，这么久？”

“唉，别提了，这烟厂就是财大气粗，费了一上午口舌，也没谈出个眉目。”

“财大气粗？夏总不也是腰缠万贯吗？谁敢跟夏总摆谱？”

“夏总和烟厂不能比喽，那可是小巫见大巫了。不过，烟厂食堂托管，这可是块大肥肉，我得想办法吃上这块肉。榛哥，你可有亲戚朋友，与烟厂有什么关系？”

“我哪有这样的亲戚朋友？夏总都搞不掂的事，我不是白瞎！”

“好了，不谈这个了。谈你的事情，找我帮什么忙？”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夏雷，道：“你看能不能找人打听一下，这套房子什么时候交易的？买方是谁？交易价格多少？”

夏雷看了一眼，道：“这不是烟厂职工的房子吗？你还说不认识烟厂的人。”

“这是我那个邻居女孩，就是上次一起吃饭的林可渔拜托我的，这房子是她妈妈的，她爸爸原来是烟厂的，可是已经车祸去世了。哦，对了，你提醒了我，林可渔还有个姐姐在烟厂财务科，不知道能不能说上话。”

夏雷一听，顿时来了精神，道：“那你赶紧联系一下，要是财务科的科长，那就说话有分量了。就是办事员，都说不定。我以前在巨源药厂的时候，财务科办事员都是看着天走路的。现在，烟厂招标考察了三家公司，我们是其中之一，只要能找到关系，疏通好烟厂分管后勤的燕总燕光辉，事情就好办了。你快帮我联系一下，最好请到这里来边吃边谈。”

我说：“你别着急。你先把我找你的事办好了，我回人家话的时候，好顺便办你的事，人家也会更重视的。”

“说的也是，我现在就来想办法。这事要找产权交易中心吧，可那儿我也没有认识的人，找建设局的人应该能办。对，就找建设局的黄局长，需要的话，我陪你一起去。我先打个电话。”

夏雷立即拨通了黄局长的电话，然后对方让夏雷等一会。过了十来分钟，电话回了，说是这套房子7月5日完成交易，买方叫陈雪琼，房价89万。

“天哪，林可渔真神了！”

“怎么神了？”

“这套房子是她妈妈的房子，委托他姐夫去卖，他姐夫一直说没卖掉，林可渔就感觉他姐夫在撒谎，果然被她猜对了。”

“那有什么神的？他姐夫经常撒谎，所以很容易猜到。”

“他姐夫上次你不是也见过吗？长得仪表堂堂，跟电影明星似的，哪象好撒谎的人？”

“长相往往有欺骗性，俗话说‘人不可貌相’，你看我长得象黑社会似的，可我是个大好人。哈哈！走，吃饭去。”

我俩来到“渔家傲”包房，夏雷吩咐服务员上了两荤两素，其中一道是“水煮青鱼”

等着上菜的功夫，夏雷道：“这个林可渔是个单身女孩，长得如此貌美，你刚刚离婚，是不是对她有意思？”

“你滚吧，人家是个未婚姑娘，我是个离婚的老男人，亏你也想得出。”

“你别和我装正人君子，别说你不想，你只是不敢，一切皆有可能，你是比她大得有点多，而且是离婚的男人，可你也是一表人才，比她大也不过十岁，也能配得上她。你大胆地追，需要我帮助，你说一声，买房子我借给你首付。”

“这哪跟哪？不过，这买房子我还真在想，抽空去看看，有合适的房子，真得买一套，这租房子感觉总是不好。但一个人买房子，借款又不能太多，不然负担太重，所以首付还是要多交一些。要是不够的话，你还真得要支持我一下。大不了，节假日和寒暑假我来你这里打工，你给我点辛苦费，我慢慢还你。”

“你还别说打工，我需要你来加盟，我现在就感觉人手不够，准确地说，是得力的人不多，现在拓展单位食堂托管业务，急需要一个能干的人。你要是能来，我就开心了，省得我现在是两线作战，整天忙得屁股冒烟。”

“我是可以考虑辞职，但你能保证叫我一辈子不失业吗？”

“那我不能保证。我只能保证我有一口饭吃，绝不会让你饿着，我还能保证，这酒店业务十年之内不会有问题。”

说话间，菜已上桌。

“喝点酒吗？”夏雷问。

“不喝了，下午还有课。”

然后，我俩就吃了点米饭，说了些闲话。告别的时候，夏雷再次叮嘱：“晚上，我等你回话，看看林可渔的姐姐能不能帮上忙。”

房子已经卖掉的消息，我本可以电话告诉林可渔的，但我想当面告诉她。

一来是想这个消息对林可渔既是好消息也是坏消息，是好消息，因为妈妈在等这个房子卖了治病；坏消息，是姐夫受委托卖房竟然隐瞒家人，不知为什么要这样，是不是把钱拿去作其它用场了。林可渔一定心情不好，我可以当面安慰安慰她。

二来是夏雷要我办的事，我得找林可渔帮忙。这话还是当面说的好。

晚上看完学生自习，回到小区，我直接敲响了林可渔的门。林可渔穿着一身运动装开了门。她让我在沙发上坐下，给我倒了一杯加热的橙汁。

“林可渔，你猜中了，房子的确已经卖出去了，都三个月了。”我把买主名字和价款也告诉了她。

林可渔先是站着，然后脸色变得很是阴沉，慢慢坐在了沙发上，一言不发。

我说：“你也别郁闷，说不定你姐夫有用钱的地方，只是先挪用了一下，不好和你们说实话。我想，他也不会傻到要私吞这笔钱吧。”

林可渔摇了摇头说：“我不是担心这笔钱。我是伤心，我姐夫怎么是这样的人，我姐和我妈会比我更伤心。”

“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也别难过，想想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吧。”

“我得去找我姐商量商量。”说完，她迅速站了起来。

我也站起来道：“我开车送你去，正好我找你姐也有事。”然后，我把夏雷要我办的事说了一下，林可渔答应了和我一道过去。

林可渔先是给她姐姐打了电话，约好在小区的门口见面，然后我们一起下了楼，坐上我那辆现代车，往她姐姐家开去。

到了锦绣山庄门口，林可渔姐姐叶菡早等在一边。林可渔下了车，又走到驾驶室边上说：“榛哥，你找个地方把车停好。我和我姐到小区对面的街头公园里说会话，时间不会长。”说完，她向姐姐走去。

我把车开到不远处一家交通银行门口的停车位，这里晚上位子空得很多。

然后，我下了车，远远地看见林可渔姐妹俩往对面的公园里走去，姐姐明显比妹妹高了半个头。她俩找了一张长椅坐下。我犹豫了一下，也慢慢走过去，在离她们一百来米的地方，找了一段花坛的水泥台阶坐下，正好可以侧面看到她俩，而她俩却不容易看见我。看姐妹俩低着头在说话，我知道她俩一定很是纠结。

这最难的可能就是姐姐吧，一边是自己的丈夫，一边是自己的母亲，该咋办呢？

我掏出手机，先是上网看了几个新闻，然后打开腾讯围棋，找了一盘职业高手正在下的一盘棋看起来。等一盘棋看完，看看她姐妹俩，还在那里低头说话呢。我又打开一盘激战正酣的棋，看了十来分钟，林可渔打来电话。

“榛哥，你在哪呢？”

“你往右边看，我就在旁边。”

林可渔向我招了招手，我走了过去，两姐妹站起来，林可渔向她姐姐道：“榛哥，那天在我们家下棋的。”

“记得。”叶菡点点头。她上身穿了一件薄羊毛衫，下身是一条浅色的睡裤，脚上是一双平底的皮鞋。

“榛哥有件事想让你帮忙，榛哥你和我姐说。”

“叶姐，是这样，我有个发小，就是‘老渔夫餐馆’的老板，他们现在发展堂食业务，承包托管一些单位食堂。你们烟厂食堂正在招标，‘老渔夫’是三家候选单位之一，现在能决定这事的是分管后勤的燕光辉副总，你在财务科工作，不知能不能在燕总面前说句话，或者帮助出出主意，看怎么能拿下这份合同。”

叶菡没有说话，林可渔道：“榛哥，我姐前两天才提拔任了副科长，说不定有办法。”又对叶菡道：“姐，你想想办法，‘老渔夫’很有实力的，榛哥很靠谱，你帮帮忙吧。”

叶菡又沉默了一会，才说道：“我试一试，燕总倒是能说上话，但他能不能听我的，我没有把握。”

我想起夏雷最好能请来酒店吃饭的话，道：“要是能请燕总到‘老渔夫’吃顿饭也行。”

叶菡还是低声道：“我试试吧。”

我很感激地说：“太谢谢你了，叶姐。”

告别了她姐姐，林可渔和我开车往回走。看林可渔不说话，我主动道：“你姐是不是很生气？”

“那当然，可我姐有点怕我姐夫，这事也不知道她会怎么处理。不管怎样，暂时还不能让我妈知道。”

“你姐也够难为的。”

“难为也没办法，该来的总要来。”

回到房间，我立马给夏雷打了电话，告诉他叶菡才提拔当了烟厂的财务科副科长，她答应帮忙。夏雷高兴坏了，要我过去吃夜宵喝几杯，我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就说算了。